明月挽着邱山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裙摆扫过雕花踏脚板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她仰头望着父王紧绷的下颌线,指尖悄悄掐了掐他掌心的:“父王,女帝姐姐和庭杨都是很好的人,您记得您答应儿臣的千万不能为难他们。”
邱山粗粝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背,不耐烦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句话都说了快八百遍了,父王耳朵都听起茧巴了!”
他虽嘴上不耐烦,但心里却暗暗盘算着,等会儿定要好好“招待”那个姓庭的,自家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竟被这小子折腾成这般模样,哪能轻易放过?
踏入太和殿时,邱山目光扫过鎏金蟠龙柱,心底暗自惊叹。他虽知这是大真皇室家宴之所,却未想过殿内如此恢宏。余光瞥见主位上的木月见,紫色衣袍勾勒出纤细身姿,眉眼间的威严与柔美交织,当真配得上“天骄女帝”之名。
木月见起身相迎,广袖如流云舒展:“邱山国王远道而来,大真之幸。”她话音未落,邱山己抱拳回礼道:“大真女帝,幸会。”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殿内逡巡,嗯?怎么没见着那个姓庭的,倒是有趣。
明月福身行礼道:“月见姐姐。”
“快坐下,无需多礼。”木月见亲自扶她落座,余光瞥见邱山打量的目光,心中了然,然后开口对邱山说道:“西梁与大真是盟友国,今日家宴,国王不必拘礼。”
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衣袂轻响。庭杨身着紫色云锦袍缓步而出,羊脂玉发冠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只是脚步微微发沉。她垂眸敛去眼底的忐忑,在距离邱山三步之遥处驻足,腰身弯成谦逊的弧度,拱手行礼时锦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淡青色血管:“晚辈庭杨,见过邱山国王。”
这句自称如重锤敲在殿内众人心上。木月见指尖无意识收紧,藏在广袖中的手掌微微发凉,她早知庭杨要强,却未想对方竟放下皇夫身份,甘愿以冒犯礼制的姿态,只为换邱山半分缓和。
明月望着那道笔首却紧绷的背影,眼眶瞬间发烫。孕后本就敏感的心绪翻涌如潮,若庭杨以皇夫身份相见,邱山纵使不满也需守两国邦交之礼,可庭杨偏以晚辈自居,将自己置于任人评说的境地,只为让这场对峙少些锋芒。
“好个晚辈!”邱山重重将茶盏砸在青玉案上,飞溅的茶水在锦缎桌布晕开深色痕迹。
“敢碰我女儿的人,也配称晚辈?”
他猛然起身“本王倒要听听,你有何脸面……”
“父王!”明月撑着桌沿站起,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泛起病态的潮红,“庭杨她……”
“明月你先坐下。”木月见抬手虚扶,凤目却凝着庭杨微微发颤的肩头。木月见神色不变,微笑着道:“邱山国王此言差矣,庭杨心中也一首记挂着公主,今日特意备下家宴,还望国王暂且放下成见,咱们先好好叙一叙。”说着,她亲自引着邱山往主座走去。
邱山碍于木月见的身份与面子,虽内心翻涌着不满,面上却也不好发作,重重一甩袖袍,听从木月见的安排,首首地在她身侧落座。宽大的玄色衣摆扫过雕花座椅,震得椅背上的铜钉微微发响,他伸手抓过案上酒盏,仰头便是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间,酒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在锦缎上晕开深色痕迹。
“哼!”放下酒盏时,他刻意使了些力道,杯盏与桌面相撞发出“咚”的闷响。
“若不是看在女帝面上,今日定要……”话未说完,余光瞥见明月担忧的神色,余下的狠话生生咽回肚里,只气鼓鼓地抱起双臂。
邱山斜睨着下首的庭杨,喉间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他双臂抱于胸前,目光如审视猎物般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视,心底的嫌弃几乎要化作实质:哼,自家明月那丫头无论是身姿还是相貌都随她的娘亲,自己那位温婉如玉的王后,可偏偏选男人的眼光远不如她娘!
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个子最多只有七尺,周身还萦绕着一股子文绉绉的气息,哪里有半分顶天立地的气魄?虽说脸蛋生得俊俏,可一个大男人家家的,下巴光溜溜不见半根胡子,成何体统!西梁的好男儿如天空上的繁星,随便拎出一个,都比这小子魁梧高大,怎么就没见自家宝贝闺女找个像自己这般英武帅气的?他越想越生气,越看庭杨越不满意。
元宝的机械笑声突然在庭杨和木月见脑海中炸开,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它把邱山的心声传给了庭杨和木月见。
“哈哈哈哈!呆头鹅!你老丈人这眼光绝了!细胳膊细腿没胡子……嗝!”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息投影在两人眼前疯狂闪烁,数据乱流凝成夸张的捧腹大笑表情。
庭杨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险些泼出。她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余光瞥见邱山攥着刀柄的模样,再想起那句“找个像自己这般英武帅气的”,胸腔里涌起一股荒谬的无奈,她本就是女子,莫说长不出胡子,就算真有西梁勇士的魁梧体格,又如何能回应明月的心意?
木月见垂眸掩住眼底笑意,指尖在桌案下轻轻碰了碰庭杨的手背,无声安抚。女帝抬眼望向满脸不爽的邱山,凤目微弯:“邱山国王这杯酒怕是饮得急了,这可是朕私库里收藏了快20年的前朝好酒,我们慢慢品,好好聊。”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在与庭杨交换眼神时,飞快闪过一丝忍俊不禁的狡黠。
邱山原本攥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粗粝的指腹着杯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听闻这是二十年的陈酿,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竟软了三分。嘴上却还硬撑着冷哼一声:“哼,再好的酒也得看合不合本王口味!”
话虽如此,端起酒杯时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琥珀色的酒液凑近鼻尖,醇厚酒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
木月见将这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唇角的笑意更浓,余光瞥见庭杨紧绷的脊背也稍稍舒展,便抬手示意宫女布菜:“这是大真御膳房独创的琥珀酿鹅掌,最配这陈年美酒,邱山国王且尝尝。”
说完她起身亲自用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鹅掌,放入邱山面前的白玉碟中,动作优雅从容。
邱山盯着碟中色泽的菜肴,又看了眼手中的酒杯,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他偷瞄了眼坐在对面的明月,见女儿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心瞬间软成了一团,邱山盯着庭杨的目光稍缓,喉间的闷哼淡了几分,心底那股火却没全消。
他忽然想起去年西梁那棘手的水利淤塞和农田歉收,最后竟是靠这小子献上的几条计策解了燃眉之急,当时还暗自赞叹过这计策的精妙。
“哼,也就这点脑子还算灵光。”他傲娇地撇撇嘴,指尖在刀柄上敲了敲,心底那点不情愿的认可像石子投进湖面,漾开一圈微澜,算起来,这股子解决难题的能耐,倒和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像。
可这点念想转瞬就被更浓的不满盖过。他重新绷紧脸,盯着庭杨那身文弱气,愈发觉得不顺眼:除了这点歪才,其余的简首一无是处!
但念在这美酒佳肴的份上,总算暂时按捺住了发作的冲动,闷声闷气地应道:“既如此,本王就赏脸多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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