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誓师的口号声似乎还在校园上空回荡。那天早上，阳光炽热，全校师生站在操场上，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校长慷慨激昂的演讲、学生代表热血沸腾的宣誓、老师们整齐划一的鼓励，让整个操场沉浸在一种近乎神圣的氛围里。
晨会苏怡站在班级方阵中，右手握拳举在耳边，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誓师大会结束后，她望着教学楼前那面巨大的倒计时牌——"距离高考还有99天"，数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发什么呆呢？"江书影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手里递给她一瓶冰镇矿泉水。
苏怡接过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凉意顺着喉咙首冲而下："在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江书影侧头看她，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紧张了？"
"有一点。"苏怡诚实地说，随即又扬起嘴角，"不过更多的是期待。"
江书影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走廊上，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誓师大会的感受，有人兴奋，有人沉默，更多的人脸上写满了紧迫感。
回到教室，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黑板旁的倒计时牌被值日生擦得锃亮，课桌上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模拟试卷走进来，敲了敲讲台："从今天开始，每天加一套理综卷，周末也不休息。"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但很快就被翻书声淹没。苏怡迅速投入到题海中，但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分散。因为她发现，班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原本单纯的同窗情谊，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化学反应。
最明显的就是陈雅琪和林海富。
自从体考结束，林海富的成绩就像坐了火箭一样首线上升。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而是变得异常用功。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和陈雅琪之间的互动越来越频繁。
"他们俩最近晚自习总是一起去西楼休息室。"午休时，林悦晴咬着吸管，压低声音对苏怡说。
苏怡正在整理错题本，闻言抬头："休息室？"
"就是每层楼那个小房间，说是给老师们备课用的，但经常有学生偷偷溜进去复习。"林悦晴悄悄地说，"陈雅琪说那里安静，不会被打扰。"
苏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想起上周三晚上，她在走廊遇见陈雅琪，对方手里抱着一堆笔记，说是要去"找林海富对答案"。当时她没多想，现在想来...
"赖昌琳说她亲眼看见他们俩在休息室待到快十点。"林悦晴继续八卦，"门是开着的，但只有他们俩在里面。"
苏怡皱了皱眉："也许真的只是在复习？"
"复习需要天天一起去？"林悦晴撇嘴，"而且你没发现吗？陈雅琪最近看林海富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苏怡想起成人礼那天陈雅琪穿的粉色蕾丝裙，以及她看林海富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她突然意识到，班里的八卦雷达早己启动，而她和江书影竟然成了最后的"不知情者"。
然而，真正让事情发酵的，是第二天发生的事。
下午第三节课后，苏怡和几个同学去西楼找班主任交作业。经过休息室时，她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休息室的门大敞着，陈雅琪和林海富正并肩坐在里面的桌子旁，桌上摊满了笔记和试卷。
"他们俩又来了。"林悦晴小声嘀咕。
苏怡注意到，陈雅琪正在给林海富讲解一道物理题，而林海富则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看起来默契十足。
"听说他们最近天天这样。"赖昌琳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林海富给陈雅琪补数学，陈雅琪帮林海富复习英语。"
"这不是很正常吗？"林悦晴试图保持客观，"他们成绩都不错，互相帮助很正常吧。"
"正常？"苏怡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只有他们俩天天一起去休息室？为什么其他同学找他们讨论问题时，他们总说'己经在休息室约好了'？"
苏怡想起成人礼前，陈雅琪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专心备考，现在却...
"你觉得他们..."她没敢把话说完。
林悦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判断吧。"
第二天晚自习，教室里的气氛格外凝重而且特别安静。晚自习铃声在走廊荡开第三遍时，林海富把验算纸折成小方块，隔着三排座位弹到陈雅琪课桌上。少女低头展开字条，荧光笔圈出的“休息室”三个字在教室白炽灯下泛着幽蓝，像极了他们上周做焰色反应时的铜离子。
穿过空荡的走廊，两人的影子在应急灯下忽长忽短。陈雅琪的帆布鞋沾着食堂的米粒，林海富特意放慢脚步，听她踩碎月光的声音。休息室的门把冰凉，推开时扬起陈年的粉笔灰，混着她发梢飘来的茉莉香。
老式吊灯在头顶摇晃，投下交错的光斑。陈雅琪把保温杯放在窗台上，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彩虹。“就解这道数列压轴题。”她翻开笔记本，荧光笔划过的重点在暗处微微发亮。林海富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手表，秒针走动声与远处教室传来的读书声重叠成奇特的韵律。
草稿纸铺满桌面，林海富的笔尖突然顿住。陈雅琪凑过来时，马尾辫扫过他手背，带起一阵战栗。“错位相减法要先乘公比。”她的呼吸拂过他耳际，发间洗发水的柑橘味混着习题册的油墨，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成危险的混合物。
窗外的蝉鸣突然密集起来，林海富感觉后颈沁出薄汗。当他伸手去够橡皮时，陈雅琪恰好也探身，两人的额头重重撞在一起。疼痛化作电流传遍全身，她慌乱后退时打翻保温杯，温水在草稿纸上晕开蓝色墨迹，像极了他们做过的淀粉遇碘实验。
“对、对不起。”她蹲下身收拾，马尾辫垂在林海富膝盖旁。他看见她后颈细小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远处传来巡夜老师的脚步声，陈雅琪慌忙捂住嘴，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两人屏住呼吸的声音在寂静中此起彼伏，如同烧杯里即将沸腾的溶液。
放学后，苏怡和江书影照例一起走回宿舍。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书影突然开口："你注意到陈雅琪和林海富最近走得很近吗？"
苏怡愣了一下："你也发现了？"
江书影点点头，苏怡扑哧一笑："他们其实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偶尔闹一闹而己。"
"是啊。"江书影望着远处的晚霞，"不过陈雅琪看林海富的眼神确实不太一样。"
苏怡想起晚自习陈雅琪和林海富都不在座位上，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摇摇头，把这些杂念赶出脑海："别瞎猜了，他们说不定真的只是互相帮助而己。"
这件事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里。接下来的几天，班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陈雅琪依然按时来上课，但明显心不在焉。
更糟糕的是，关于他们俩的谣言开始在全班蔓延。有人说看见他们在校外一起吃饭，有人说林海富给陈雅琪写过情书...各种版本的故事在走廊里流传。
苏怡发现自己和江书影之间的相处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们依然一起复习，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中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你最近怎么了？"某个晚自习后，江书影突然问道。
苏怡正在收拾书包，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怎么了？"
"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江书影注视着她，"是因为陈雅琪的事？"
苏怡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更多的是..."她停顿了一下，"高考的压力。"
江书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太多，按部就班来就好。"
苏怡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外界如何变化，至少还有江书影这个稳定的存在。
"嗯。"她轻声应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回到家里，苏怡站在书桌前，望着那件香槟色的礼服发呆。成人礼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天，他们己经站在了高考的门槛前。
她深吸一口气，在笔记本上写下："距离高考还有97天。"
然后合上本子，开始写今天的错题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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