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我伏在马背上，看着皇陵方向腾起的银光将夜空撕成两半。先帝残魂的狂笑在耳畔回荡，那句"李唐气运系于你一身"像道催命符，逼得我狠抽马鞭。
皇陵朱雀门轰然洞开时，守陵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他们眉心都嵌着银针，针尾银丝缠绕成诡异的符咒——与溶洞铜柱上的傀儡印记如出一辙。
"蒙少卿当心！"王二突然从暗处扑来，铁锹劈开我身后阴影。偷袭者化作银砂西散，却在三丈外重组人形，手中银剑赫然是禁军制式。
我挥刀斩断银剑，刀刃却卷了口。这些银砂傀儡比矿山所见更精纯，竟能模拟实物触感。傀儡突然张口，吐出的却是卢凌风的声音："皇陵地宫，生门在艮……"
话音未落，傀儡脖颈裂开道缝隙，汩汩涌出暗红黏液。我蘸取黏液一嗅，腥甜中混着西域孔雀石的气息——正是银砂蛊的毒源。
"是活人炼蛊。"王二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这些守陵卫被种蛊后，又用银砂重塑筋骨。"
我踩着傀儡残骸跃上汉白玉阶，怀中沧海遗珠突然发烫。珠光穿透衣襟，在石阶上投出细碎光斑，光斑组成幅八卦图，坎位赫然凹陷。
"坎位有暗门。"我撬开石砖，露出条向下延伸的甬道。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扑面而来，甬道两侧壁画竟是用银砂混着人血绘制，画中先帝正将斩龙剑刺入龙脉。
走到第七个转角时，王二突然拽住我后襟。他铁锹插进石缝，撬开的砖缝里露出半截青铜锁链，链子上刻着殄文："银砂为契，朱雀为引"。
"是蒙家先祖的笔迹。"我指尖抚过殄文凹槽，鲜血渗入的刹那，整条锁链突然活过来般缠上我手腕。甬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石壁裂开道缝隙，露出间密室。
密室中央悬着具水晶棺，棺中人身着道袍，眉心钉着七根银针。棺盖上刻着八卦阵，阵眼处摆着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竟是柄银匙。
"天师道李淳风！"王二惊呼，"这不是太宗年间失踪的国师吗？"
我握住银匙的瞬间，密室突然地动山摇。八幅壁画齐齐射出银光，在半空凝成面水镜，镜中浮现出长安城全景。银砂如活物般在街巷蔓延，所过之处房屋倾塌，百姓化作银砂傀儡。
"蒙卿，你还有三刻钟。"水镜中突然浮现先帝面容，他身后站着无数银砂傀儡，皇帝与太子并肩而立，脖颈都缠着银丝，"待银砂漫过朱雀门，这江山便要改姓了。"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罗盘上，银匙突然疯狂旋转。八卦阵亮起幽蓝火焰，火焰过处银砂退散，露出罗盘底部暗格。暗格中躺着半块虎符，与卢凌风那块严丝合缝。
"原来朱雀令是开启皇陵的钥匙。"我将虎符合一，符身突然投射出星图。星图与密室顶部的北斗纹路重叠时，水晶棺轰然开启，李淳风遗骸化作银砂，在地面凝成行字："破阵需以蒙氏女心头血，启九鼎换龙局"。
王二突然拽着我扑倒，三支银箭擦着头皮钉入石壁。箭矢上刻着漕运标记，箭尾银丝缠着张符咒，正是漕河画舫上所见引魂咒。
"漕运使追来了！"我挥刀斩断银丝，符咒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太子面容，他脖颈缠着银丝，眼中却泛着先帝的冷光："蒙卿，朕等你多时了。"
密室剧烈震颤，石壁裂开道缝隙。漕运使踩着银砂飘然而入，他官服下摆绣着暗纹朱雀，手中银壶滴落的黏液正在腐蚀地面："蒙少卿可知，这皇陵地宫本就是座银砂矿？先帝将龙脉镇在此处，便是要借地火炼银。"
我攥紧虎符，符身突然发烫。地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银砂遇火即燃，整间密室瞬间化作火海。漕运使在火中狂笑，银砂将他包裹成茧，茧中传出先帝与太子重叠的嗓音："熔了这具躯壳，朕便真正永生了！"
火舌舔舐我衣角的刹那，王二将我推进水晶棺。棺盖合拢的瞬间，我看见他挥着铁锹冲向火海，背影与七年前渭水畔的父亲渐渐重叠。
水晶棺沉入地火熔浆时，沧海遗珠突然迸发蓝光。蓝光中浮现出蒙家祖训："银砂为祸，朱雀焚之"。我摸出袖中银针，针尖在心口比划片刻，最终刺入先帝留下的银针孔洞。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却也看清了熔浆中的景象——九口青铜鼎倒扣在岩浆中，鼎身银纹与祭坛九鼎如出一辙。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鼎中各蜷缩着具尸体，眉心都嵌着银针，赫然是七年前失踪的工部官员！
"原来九鼎镇龙局在此。"我挥刀劈开最近那口鼎，滚烫的银砂中露出半块玉珏，与皇帝腰间那枚组成完整龙纹。玉珏背面刻着殄文："以我血脉，换龙脉生"。
地火突然汹涌，熔浆中浮起具银尸。银尸面容与先帝一般无二，心口却插着斩龙剑。我挥刀斩向剑身，刀刃却在触及银光的刹那碎成齑粉。
"蒙卿，用朱雀令！"卢凌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我猛地回头，却见熔浆中浮出他残破的铠甲，甲片上还沾着银砂与血迹。
我咬破舌尖将血涂在虎符上，符身朱雀突然活过来般展翅。银光中，卢凌风持剑破开熔浆，他心口朱雀疤燃着幽蓝火焰，剑尖挑着的正是漕运使的人头。
"九鼎换龙，需以活人为祭。"他将剑刺入银尸心口，斩龙剑上的银纹突然倒流，"蒙卿，记住我教你的心法！"
我盘膝坐于鼎阵中央，按照蒙家禁术引导血脉。心口银针开始渗出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七星坠入九鼎的刹那，整座皇陵地宫发出哀鸣，银砂如退潮般缩回地脉。
银尸突然睁眼，先帝残魂从他七窍喷涌而出："朕不甘心！朕才是真龙……"
卢凌风挥剑斩断残魂，剑锋却穿透银尸首刺向我。我本能地挥刀格挡，刀剑相击的瞬间，虎符突然迸发刺目光芒。光芒中，先帝与卢凌风的身影渐渐重叠，最终化作具银砂傀儡。
"你早就是先帝的傀儡！"我挥刀劈开傀儡，银砂中掉出半块染血的密诏。密诏上盖着朱雀印，内容竟是先帝命卢凌风监视太子，必要时……
地火突然熄灭，密室陷入死寂。我握着密诏，看银砂在脚下凝成行字："游戏才刚开始，蒙少卿"。
五更天的鸡鸣惊破暗夜时，我跪在重新封印的皇陵前。怀中沧海遗珠己化作银砂，掌心攥着的密诏被冷汗浸透，朱砂印章在布料上晕开朵朵血梅。
"蒙卿。"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龙袍下摆沾着片银砂，眉心若隐若现着银纹，"卢统领为护驾殉国，朕己追封他为忠武侯。"
我抬头望向龙椅上的九五之尊，突然注意到他瞳孔中浮动的银光。那光点与漕运使眼中残魂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他腰间玉佩正与皇陵地脉产生共鸣。
"陛下可知，九鼎换龙局需以活人血祭？"我握紧袖中银针，针尖淬着卢凌风留下的毒血，"每逢月圆，祭品都要承受银砂噬心之痛。"
皇帝突然踉跄后退，玉扳指在石碑上磕出裂痕。我顺着他视线望去，石碑背面赫然刻着条银线勾勒的龙形，龙眼处嵌着两颗夜明珠——正是皇室秘藏的"沧海遗珠"。
"蒙少卿！"禁军统领突然指着天空惊呼。东方泛起鱼肚白，银砂在晨光中凝成细碎的星子，星子排列成句谶语："银砂未尽，朱雀长明"。
我摸出怀中半块虎符，符身朱雀纹路正在发烫。远处传来马蹄声，王二举着火把跑来，照亮他身后那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殄文："以血还砂，七魄为祭"。
风卷起银沙，在晨光中凝成细碎的星子。我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突然明白这场跨越十年的阴谋，不过是场以天下为棋盘的赌局。而我们这群执棋人，终将成为新的棋子。
"少卿！"王二突然拽着我后退三步，他铁锹挑开的浮土下，露出半截石碑。碑文用鲜血写着："银砂案了，朱雀令现"。
我伸手拂去碑面泥土，露出底部刻着的北斗七星——正是匿名信上的暗纹。
皇陵突然剧烈震颤，地底涌出暗红黏液。人脸在银砂中扭曲变形，最终凝成句话："游戏才刚开始，蒙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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