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她靠在土墙边，布满皱纹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坠入昏睡，却又强撑着不肯闭眼。我攥紧柴刀，刀柄上干涸的血迹硌着掌心，虎口处的裂伤己经结了一层薄痂。
"再喝口水。"我将水壶凑到奶奶唇边，里面只剩下最后几滴，沿着壶壁缓慢滑落。
奶奶摇摇头，枯瘦的手指推开壶口："留着……路上用。"
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穹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血色光斑。我起身，走向墙角那堆散乱的工具——一把豁口的铁锹、几根麻绳、一个破旧的帆布包。这些简陋的行装，将是我们踏上未知之路的全部倚仗。
"现在就走？"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中带着一丝犹豫。
我系紧帆布包的带子，将铁锹别在腰间："天黑前得找到落脚处。"
磨坊里的粮食己经拿不到了，村里的井水可能被污染，而王瘸子临死前说的后山小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意念微动，竹墙靠近后山方向的壁垒缓缓裂开一道狭窄缝隙。潮湿的晚风夹杂着草木气息涌入，吹散了院子里浓重的腐臭味。我率先钻出去，柴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西周——
死寂。
整个村子像被抽空了生命，只剩下歪斜的屋舍和满地狼藉。远处，几具残缺的尸体横陈在土路上，引来了成群的苍蝇，嗡嗡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尸体上……没有明显的撕咬痕迹，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抽干了血液。
奶奶跟在我身后，呼吸明显加重。她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多看那些尸体一眼。
我们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朝北移动。每经过一户人家，我的心就沉一分——门板碎裂，窗户洞开，有些墙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爪痕。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没有惨叫，没有呼救，甚至连变异生物的嘶吼都没有……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
绕过最后一座倒塌的谷仓，后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一条被荒草掩盖的羊肠小道蜿蜒向上，消失在茂密的杉树林里。这就是老村长说的路？
"等等。"奶奶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有动静。"
我浑身绷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路入口处的灌木丛正在微微晃动，不是风吹的那种自然摆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匍匐前进。
柴刀缓缓举起，我示意奶奶后退，自己则弓着腰，一步步靠近那丛晃动的灌木。
唰啦！
一个黑影猛地窜出！
我刀锋己经挥到一半，却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硬生生止住——是条土狗，瘦得皮包骨，左耳缺了半块，尾巴夹在后腿间。它没有变异，眼睛里也没有那种嗜血的疯狂，只有纯粹的恐惧。
狗？正常的狗？
这发现比遇到变异生物更令人震惊。为什么它能逃过感染？
土狗警惕地盯着我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突然转身钻回灌木丛，消失在小径深处。
"跟上去。"奶奶突然说，"畜生比人灵性……它知道哪里安全。"
我犹豫了一瞬，但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还是点了点头。土狗留下的脚印和压倒的草茎成了最好的路标，我们沿着它逃跑的痕迹，一步步踏入幽暗的杉树林。
树木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腐烂的松针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可能惊动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我不断回头确认奶奶的安危，她却出乎意料地跟得很紧，那双常年务农的腿脚在这种地形中反而比年轻人更稳当。
"妮儿，"奶奶突然拽住我，指向左侧一棵粗壮的杉树，"看那儿。"
树干上，一道新鲜的刻痕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不是野兽的爪印，而是明显用利器划出的箭头标记，指向小径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有人来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改变了行进方向。土狗的踪迹和人为的标记奇迹般地重合，指引着我们向山林深处走去。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小径突然终止在一片陡峭的山崖前。崖壁上，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张开的巨口，静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土狗蹲在洞口，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要进去吗？"我低声问，手中的柴刀己经被汗水浸湿。
奶奶没有立即回答。她蹲下身，苍老的手指抚过洞口边缘的泥土——那里有几个清晰的脚印，有大有小，还有拖拽重物的痕迹。
"不止一个人，"她抬头，浑浊的眼睛在暮色中异常明亮，"而且有女人和孩子。"
这个发现让我们同时松了口气。如果是盘踞的匪徒，不会带着妇孺行动。
我弯腰钻进洞口，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隧道深处跳动，像是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我们屏住呼吸，向着那点光明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但比起荒野中游荡的怪物，人类的踪迹反而成了最令人安心的路标。
就在距离火光还有十几步时，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突然抵住了我的后脑勺。
"别动。"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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