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轻松的活儿。冰冷的水泼在暗红的血块上,只能冲开表面一层。更多的血污己经深深渗入了泥土,凝结成了暗红色的硬块。我咬着牙,用脚用力去蹭,甚至捡起地上散落的木片去刮。奶奶则佝偻着腰,用她那布满老茧的手,抓起地上的干土,用力搓揉着血污最重的地方,试图用土来吸附。
水很快变得乌黑腥红,倒掉,再打新的。一遍,又一遍。冰冷的井水浸湿了我的裤腿和鞋子,寒意刺骨。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榨干着最后一丝体力。手掌上被竹篾划破的伤口被脏水和泥土反复刺激,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但我己经顾不上这些了。
时间在无声的、紧张的劳作中流逝。月亮在墨黑的天幕上悄悄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我和奶奶都变成了泥人、血人、水人,狼狈不堪。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糊在脸上,又冷又粘。
院门处那堵狰狞的翠绿壁垒,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偶尔,我能感觉到壁垒内部传来的、微弱但清晰的脉动,像是在沉睡巨兽的呼吸。那股奇异的联系依然存在,如同一条无形的脐带,连接着我和这由我催生出的怪物。壁垒似乎在缓慢地汲取着大地深处的养分,我能“感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清凉气息,正顺着那无形的联系,涓涓细流般汇入我几乎干涸的身体。
这丝气息太微弱了,远不足以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像沙漠中的一滴甘露,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慰藉和希望。它让我明白,这壁垒并非冰冷的死物,它与我共生。
终于,在耗尽了储水缸里最后一点水,用光了所有能找到的干土和草木灰(奶奶把墙角堆着准备做肥料的草木灰也贡献了出来)后,院子里的景象勉强能看了。虽然泥土被翻搅得一塌糊涂,带着湿漉漉的暗红痕迹,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淡淡的腥气,但至少那刺目的大片血泊和明显的血块被掩盖了大半。那头丧尸犬的尸体下方,也被我们用厚厚的草木灰和湿泥盖了一层又一层。
做完这一切,我和奶奶几乎是同时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夜风吹过湿透的衣服,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胸腔。
“暂时……应该……没事了……”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沾满了泥点和血污,眼神疲惫到了极点,却依然死死盯着那堵壁垒和壁垒上被钉死的兽尸。
我无力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意识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昏沉的边缘摇曳。那丝从壁垒传来的微弱清凉气息,此刻成了唯一支撑着我的东西,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勉强维系着清醒。
背靠着冰冷湿黏的土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深秋寒夜特有的、刮擦肺叶的刺痛。清洗带来的冰冷水汽和残留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像一层裹尸布紧紧贴在皮肤上,冻得我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肉都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那丝从翠绿壁垒中传来的微弱清凉气息,如同沙漠中的一滴水,勉强吊着我最后一丝清醒,却远不足以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
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秤砣,视野边缘阵阵发黑,意识在昏沉的泥沼边缘沉浮。远处那断断续续、不知是人是兽的凄厉嚎叫,像冰冷的针,时不时刺入耳膜,将我从昏睡的悬崖边拽回来。
不行……不能睡……
那堵由竹子临时催生出的、滴着黑血的翠绿壁垒,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它挡住了外面的怪物,却也像一道冰冷的囚笼,将我们困在了这小小的、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院子里。壁垒上那丧尸犬庞大的尸体,如同一个丑陋的警告牌,无声地宣告着脆弱的边界。
清洗只是暂时掩盖了血腥,这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真的能瞒过那些黑暗中游荡的、对血腥异常敏感的“东西”吗?而且……这壁垒,它只是我情急之下胡乱催生出的东西。它能挡住一头疯狂的怪物,能挡住更多吗?能挡住……像王婶家那样被瞬间撞碎木门的冲击吗?
一股冰冷的战栗再次窜上脊椎。不够!远远不够!
目光死死锁在那狰狞的翠绿壁垒上。那澎湃的生命力,那与我若有若无的联系,像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弱萤火。
用它……建个真正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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