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实质的重物,沉甸甸地压在鹰嘴崖前哨据点腐朽的残骸之上。破碎的窗户像空洞淌血的眼窝,凝望着外面那片被菌丝荧光染成诡异绿紫色的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菌丝特有的甜腥腐败气,以及大型生物搏斗后遗留的、令人作呕的腥臊膻味。几处角落,微弱的、被菌丝覆盖的应急灯挣扎着发出幽光,勉强勾勒出室内一片狼藉——倾倒的货架、碎裂的培养皿、凝固的血泊、以及被巨力撕扯扭曲的合金门框。
据点深处一个角落,一处由粗壮坚韧、交织缠绕的翠绿藤蔓构成的半圆形穹顶,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的避难所,在废墟中顽强地支撑着,成为这片死域里唯一残存着微弱生命气息的地方。藤蔓上布满了灼烧、撕裂和菌丝攀附的痕迹,显示它曾经历了何等激烈的冲击。此刻,穹顶内部也显得黯淡无光。
小雨蜷缩在藤蔓穹顶最内侧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藤蔓,身体因为冰系异能透支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乌紫,在外的指尖和脸颊透着一层不健康的青灰色,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出细碎的冰晶碎屑,仿佛她体内最后的热量都被强行冻结、抽离。过度消耗的冰系异能彻底枯竭,不仅抽空了力量,更让她对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充满恶意的腐朽菌丝失去了最后的低温屏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那些细微的、冰冷的、带着掠夺性的生命触须,正贪婪地汲取着据点里残留的生物质,甚至试图透过藤蔓的缝隙和空气,一点点向她寒彻骨髓的躯体渗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能将血液冻结的冰冷,正缓慢地、不可抗拒地侵蚀着她。她不敢睡,也睡不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藤蔓穹顶内另一张行军床上那个更让她揪心的身影。
奶奶,躺在行军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生息的雕像。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皮肤下却清晰地蔓延着令人心悸的灰白色纹路——如同活体树根般盘亘交错,在的脖颈、手腕和脸颊组成诡异的地图。这些纹路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搏动,每一次起伏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侵蚀的深入。 她耗尽了自己的治愈系异能去挽救他人,最终自身却失去了抵抗之力。
此刻,她本就苍老的面容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死寂的青灰,唯有 眉心紧锁,眉心和心脏位置,隐约透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熄灭的白色光芒——那是她体内残存的、源自生命的最后一点治愈本源,如同风中残烛,本能地、被动地死死护住最后的心脉和意识核心,顽强地与疯狂侵蚀的菌丝剧毒进行着无声却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搏动,那白光就微弱一分,她的生命力也随之流逝一分。
“奶奶…姐…铁斧哥…” 小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泪水无声地在脏污冰凉的小脸上冲出痕迹,旋即凝结成细小的冰珠。据点外最后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和震动,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姐姐和铁斧哥冲出去了…现在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据点外,菌丝的荧光在夜色中无声地摇曳、蔓延,试图爬过那层己然暗淡无光的藤蔓壁垒。
一阵与森林死寂格格不入的、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撕裂了夜空!紧接着,是车轮粗暴碾过碎石断枝的声音,以及刹车片刺耳的尖叫!几道异常强烈的、不属于自然菌光的光柱粗暴地刺破据点入口的黑暗,
小雨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惊恐地把自己缩得更小,试图融入藤蔓与墙壁的夹角阴影里。不是姐姐他们!是…是谁?
沉重的军靴踏在狼藉地面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种疲惫、却带着明确行动目标的脚步声。人影晃动,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室内扫射,最终定格在藤蔓穹顶,锁定了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断呵出白气的小雨和行军床上毫无知觉、菌纹蔓延的奶奶。
“这里有幸存者!在……某种植物屏障里!医疗点沙哑但带着一丝急切的男声响起。光亮下,出现的是几个穿着制式、但明显饱经风霜、沾满灰绿色菌斑和泥污的作战服的士兵。他们的臂章清晰可见——那是一只略显粗糙、线条却透着坚毅的展翅鹰隼图案,下方一行小字“国家应急反应部队 - 鹰嘴崖研究所”。他们的装备带着明显的末世烙印:武器保养尚可但型号老旧,护甲有修补痕迹,车辆外部焊接着粗糙的加固板。这正是物资匮乏、需要优先保障平民和科研的国家救援部队的典型特征。 为首的军官身材精干,年轻的面庞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一道刚结痂不久的擦伤,眼神锐利却布满血丝,正是队长陆炎。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工具破开藤蔓穹顶一处相对薄弱的入口。一个士兵迅速钻入查看,语气凝重:“两个,一老一小!小的冰系异能透支严重,伴有轻微侵蚀低温症!老的…深度感染!异能特征像是……之前的记录里提过的治愈系? 体征微弱,全靠一点……本能的生命力在硬撑!” 他目光扫过奶奶皮肤下搏动的灰白脉络和眉心那微弱白光,眉头紧锁。
小雨惊恐地看着这些破开藤蔓屏障、散发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军人,寒意让她牙齿打颤。
“别怕,孩子!我们是国家救援队的!”陆炎队长立刻放缓了语气,努力让声音显得温和一些,尽管疲惫刻在他的眼角眉梢。他快速环顾这片狼藉,尤其在看到那顽强守护的藤蔓穹顶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沉重。
几乎在陆炎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略显急促但异常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同样带有鹰隼臂章、明显是研究员制式白大褂(此刻沾满污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是首席研究员的弟子苏清。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扫过医疗点墙上残留的、被撕掉大半的实验数据记录板,以及角落里几台屏幕碎裂的数据终端机,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陆队!核心数据储存单元位置?低温样本库受损情况?!”苏清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紧绷感,他的手己经摸向了随身携带的数据恢复设备。对他而言,这里的每一条数据、每一份样本,都代表着对抗末日菌灾的一线希望。
“苏工,主实验室那边!入口被堵死了,在尝试破开应急通道!”一个士兵立刻指向深处。
苏清点点头,抬脚就要冲过去,但经过藤蔓穹顶和奶奶的行军床时,借着强光手电,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奶奶皮肤下那搏动的灰白脉络和眉心微弱的白光上,又迅速检查了她的瞳孔和极其微弱的脉搏。
“深度侵蚀…残余的生命力防御衰竭? ”苏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语速极快地对旁边的医护兵下令,“给她注射一支‘生命维系剂-7型’!护住心脉和脑部供氧,争取时间!优先确保她的生命体征稳定!”
他随即飞快地扫了一眼小雨,“这孩子是冰系异能透支诱发的严重低温症加上轻微侵蚀暴露,立刻生理盐水快速补充,保暖毯!一起带回后方隔离治疗!” 他的目光最后在那坚韧的藤蔓上停留了半秒,若有所思,但没有停留。
他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不允许他现在停留下来做更多的研究。
“是!”医护兵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从便携式冷藏箱中取出封装严密的药剂,小心地注入奶奶的静脉。小雨看着这一幕,紧张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小雨开口渴求道:“我还有伙伴,米妮姐和铁斧哥,他们……他们进入了深林,求求你们,也救救他们……呜”
“队长,人手…”一个士兵看向为陆炎为难。
陆炎看着队友们在忙碌收集的身影,又看了看正接受注射的老人和瑟瑟发抖、不断呵出白气的女孩,眼中闪过对她们遭遇的同情。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几乎肩负着全人类的命运。
他只能无视了小雨的请求,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先把她们转移到安全车上,医护全程监护!确保她们存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他人,火力支援苏工!最高优先级:回收据点所有原始数据和核心样本!一块硬盘、一张纸都不能放过。动作快!这鬼地方随时可能再冒出来要命的东西!”
“是!”士兵们轰然应命,分工明确。
小雨失望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她很想挣扎留下来,但身体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她被两名士兵小心地从藤蔓穹顶中搀扶出来,动作虽然带着军人的利落,但明显比刚才柔和许多。医护兵迅速用厚厚的保暖毯将她裹住,并开始给她连接预热过的生理盐水袋。她依旧虚弱恐惧,泪水混合着冰晶滑落,绝望的目光透过据点破碎的窗户投向那片吞噬了姐姐和铁斧哥的黑暗森林。“姐…姐姐…” 她无声地呼唤着。
奶奶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皮肤下的菌丝脉络在晃动的手电光下更显狰狞。注射的药剂暂时维系着她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据点内,强光与士兵的身影交织。撬棍奋力撬开变形的机柜,染血的硬盘被小心取出;苏清戴着手套,在培养皿的碎片中仔细搜寻着宝贵的菌株样本;纸质记录被迅速整理、封装放入防水袋。士兵们快速清理着通向主实验室通道的藤蔓残骸。整个回收过程高效、紧张,充满了与时间赛跑的急迫感。
小雨被安置进了一辆布满撞击痕迹,后车厢经过改装的装甲运兵车。她蜷缩在角落,裹紧毯子,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座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前哨据点废墟。士兵拍上车门,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坚持住,孩子,回基地就安全了。”
在引擎的咆哮声中,这支肩负着拯救使命的车队,载着这座前哨点最后的幸存者和满载人类希望火种的数据与样本,碾过破碎的道路,艰难地驶向了鹰嘴崖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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