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风刮在锈蚀的金属残骸上,发出厉鬼般的呜咽。云梦晚的铁足踏过一截插着星徽旗帜的推进器残骸,玄冰星铁臂表面萎靡的菌丝贪婪地吸收着风中逸散的、微弱的核辐射能量。青铜巨树在天际垂下的“尸藤蔓”遮蔽了三分之一天空,藤蔓上那些挂着联邦制服的干尸空洞的“注视”如芒在背。
“信号源……更清晰了。”云梦晚按住左臂烙印,意识里的三维星舰结构图上,代表“中央控制室”的红点在她踏入废土范围后骤然增强,甚至传出一段断续的沙沙声,仿佛劣质收音机试图接收遥远频段,一个模糊的男声混着机械杂音:
“警告……活体……协议失……护核心……别回……”
凌昀用一截绝缘布裹住失效的青铜目镜,仅存的右眼警惕地扫视着废土。前方一片由巨大星舰龙骨扭曲堆叠的峡谷深处,流淌着一条污浊的紫色河流,河岸两侧布满鼓胀肉瘤般的巨大菌囊,每时每刻都在搏动。“这河里流的不是水,师尊!”他声音紧绷,“是惰化的聚变燃料!混合了……归墟生物质!”河面上漂浮着半腐烂的机械兽残骸,其骨架正被菌丝疯狂吞噬、同化。
霜狼王伏低身体,银角线圈上的电芒也变得极其黯淡,它的本能在这片被高维污染的废土中被强烈压制。
【环境侵蚀:归墟活性指数持续上升,灵力压制90%】
【玄冰铁臂恢复度:32%(高维辐射干扰)】
三人(狼)借助巨大残骸的阴影缓慢穿行。结构图显示,最近的通道入口在“能源缓冲带”边缘——一片由无数失效电池组垒砌的、宛如蜂巢的钢铁山脉。就在他们靠近时,山脉深处传出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音!
“后退!”凌昀猛地将云梦晚扑向一块扭曲的甲板后面。
“轰隆——!!”
一具高达十丈的维修机器人残骸从电池山深处被抛了出来,像破布娃娃一样砸在他们刚才的位置!残骸胸口巨大的能源核心早己被掏空,断口处流淌着黏稠的紫色胶质。而紧随其后“爬”出电池山的,是令所有人血液冻结的存在——
那是……一个活性化的钢铁尸骸!
它由无数条机械臂、几片星舰护甲板和几具穿着防护服的干尸强行“缝合”而成。无数幽蓝菌丝充当着粘合剂和操控索,在它的关节缝隙间涌动。被焊在“胸口”位置的一具干尸,半塌的头颅正缓缓转动,没有眼球的空洞深深“望”向他们的藏身处!
【警报:检测到‘归墟共生体·尸骸驱使者(初级)’】
“是操控者!”云梦晚低喝。她认出那些护甲板上的编号——正是第七章启动锈蚀洪流炮阵的关键管道部件!“要塞的防御系统在被归墟反向感染!”这怪物不仅吞噬机械兽,还在主动收集有价值的“零件”!
“吼——!”活性尸骸发出非人的咆哮,胸口的干尸头颅扭曲着张开嘴(下颌骨咔嚓一声断裂垂落),几十条细如发丝的紫色能量线从它口中激射而出,首扑而来!那并非攻击,而是神经链接触须!一旦被缠上,就会沦为这个共生体的一部分!
霜狼王银角猛地亮起,一道压缩的电磁脉冲打向触须。脉冲在触须群中炸开,却仅仅使其迟滞了一瞬!归墟能量对这些物理冲击的抗性超乎想象!
“凌昀!右翼三点位的锈蚀炮阵列还能启动吗?”云梦晚急问,铁臂艰难地凝聚出一小簇不稳定的电弧。
“太远了!能量过不去!”凌昀咬牙翻滚,躲过一条贴着后脑勺擦过的触须。
千钧一发之际,云梦晚右眼蓝光暴涨!左臂烙印深处,星舰黑匣子芯片突然剧烈震荡,一段冰冷的程序流涌入意识——那是舰桥控制台最后录入的紧急规避指令!她福至心灵,铁指狠狠插进脚下一块刻着线路图的甲板!玄冰铁臂的菌丝瞬间接入板层中残留的微弱电流回路!
“以身为导线……电流引导!”
“滋啦——!”微弱但精准的电流通过玄冰铁臂导入地下。远方电池山脉深处一块不起眼的装甲板突然弹开!一根锈迹斑斑、口径却惊人的短粗炮管探出,炮身覆盖的菌丝被瞬间激活!
【灵能科技激活:废弃‘锈蚀洪流’单元(17号)】
炮口没有喷出孢子流。一道幽蓝的光束扭曲着射出,那光束扫过活性尸骸的瞬间,构成其驱动“核心”(被焊在“胸口”的那具干尸)的金属如同经历了千年的时光般急速腐化、崩解!失去了驱动核心,缝合尸骸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哀鸣,轰然解体,散落一地的零件和干瘪躯壳!
“弱点是驱动核心!”凌昀喘息着爬起,“能量光束……是舰载时光加速器的弱化版本?居然还能用?”
“是父亲……星舰安全程序!”云梦晚喘息着拔出铁臂,指尖焦黑冒烟。强行激活废弃单元几乎耗尽刚恢复的能量。“黑匣子里的指令……他一定在这艘船上留下了后门!”信号源更加清晰了,来自控制室的那段杂音也稳定了些:
“……坐标……控制台下方……紧急维生舱……密码……Echo……717……” 父亲的声音!更加急切!
通道入口就在眼前。穿过漫长的黑暗维修隧道,扑面而来的景象甚至让见识了废土诡异的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并非想象中的冰冷控制大厅。
而是一片失重的生态穹顶!
无数断裂的线缆如海藻般漂浮在暗淡的穹顶下,其间闪烁着微弱的、受损的应急灯光。穹顶地面覆盖着一层数尺厚的“土壤”——那是混杂着晶化核燃料渣、菌丝团块和工程师干枯血肉的腐殖质!无数奇异的、散发着幽蓝或淡紫荧光的伞状真菌和金属藤蔓在失重中静谧生长,像一片诡异的寂静森林。
森林中心,一座被巨大水晶状“根须”缠绕的控制台静静悬浮着。
控制台上方,一颗被无数菌丝和能量线连接的、篮球大小的、布满伤痕的半透明晶体——生态圈核心监控体——正投射出微弱的三维虚影:正是外界那搏动的紫色肉山(被标记为“高维侵蚀区:归墟锚点”)和顶端那插入云霄的青铜巨棺“月神棺椁”!
而就在虚影旁边,一个清晰的人形光影信号正在稳定闪烁!
那光影身材颀长,穿着破损但熟悉的深蓝色工程师外套,凌乱的短发遮住了部分侧脸,但光影转过“脸”的瞬间,额角那道狰狞的疤痕让云梦晚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爹——?!”脱口而出的声音嘶哑变形。她不顾一切地向控制台飘去。
【信号源确认:目标状态——“紧急维生系统(深度休眠)”,坐标:控制台下方密封舱室。】
霜狼王发出警惕的低吼,凌昀却死死盯着控制台上方不断变化的另一组数据流:
【警告!‘主聚变反应堆堆芯(冥王星动力核心)’正在被‘月神棺椁’引力场抽取!熔毁临界倒计时:71:59:59】
【‘归墟之眼’活性指数提升!正在同化‘动力核心’规则!】
“师尊!等等!”凌昀猛地拽住云梦晚的铁臂,“信号是真的……但您父亲只是个诱饵!”
“什么?”云梦晚怒视他。
“看那边!”凌昀指向晶体投射出的“月神棺椁”底部放大图——棺椁底座深处并非实体,而是一片剧烈扭曲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深邃、冰蓝、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光芒正被棺椁贪婪地抽取着!那光芒的性质……与他们刚刚击败的活性尸骸核心完全一致!
“动力核心被抽给棺椁了!那棺材才是真正的能量节点!信号源稳定恰恰是因为维生舱连着控制系统,能量源源不断!我们过去打开的瞬间,就会变成引爆炸弹的最后一丝火花!整个核心区会被吸进漩涡里!”
信号光影中的“父亲”仿佛听到了,他的光影转向他们,嘴唇开合(没有声音),却指向旁边一个闪烁着血红色的、独立的控制终端。终端屏幕上只有一行扭曲的、由菌丝爬成的字:
“终止锚点抽取:启动‘灵能过载焚炉(需核心钥匙)’方案 Y/N?”
【解锁终极分支任务:灵能过载焚炉】
【核心钥匙:‘月神印记’(位置:中央控制室安全数据库)】
“焚炉……”云梦晚看着那血红按钮,铁臂不受控地颤抖。这个方案赫然在父亲书房被烧毁的手稿片段里提到过!代价是……永久湮灭启动者的生命印记!
信号光影中的“父亲”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度悲伤却决然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救……世……”
就在这时!
“嗡——!”
左臂的归墟烙印陡然爆发剧痛!一股冰冷、贪婪、源自棺椁漩涡的意志顺着烙印强行侵入!她的玄冰铁臂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蠕动紫光!紫光所过之处,菌丝枯萎,星铁发出哀鸣,甚至开始不受控地向信号光影的方向“伸展”,仿佛要跨越空间去抓住那作为锚点的维生舱!
【终极警报:玄冰铁臂遭遇‘归墟之眼’概念污染!同化度3%……7%……】
【灵魂同化警告:目标锁死‘姜临维生信号’!同化完成=归墟夺舍!】
“滚出去!”云梦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强行用铁臂狠狠砸向控制台外壁!
“砰!”
火星西溅!失控的铁臂与她的意志在狭小空间内展开惨烈拉锯!她眼瞳里血丝密布,灵魂像被活生生撕裂!霜狼王疯狂嘶吼,银角电芒劈在铁臂上却被紫光吞噬!凌昀扑上去想抱住她,却被失控的能量首接弹飞,撞在飘浮的金属藤蔓上,血染红了浮尘。
“师尊!切断烙印连接!”凌昀咳着血嘶喊。
“父亲还在……维生舱里!”云梦晚在精神剧痛中咆哮,铁臂正一点点转向悬在空中的控制台,试图启动一个自毁程序!
就在铁爪即将按下一个猩红按钮的瞬间,云梦晚的童音撕裂了寂静:
“凌昀!把你的时空病……给我!!!”
凌昀如遭雷击。
“时空乱流的伤……是规则扭曲对吗?”云梦晚死死抓住失控的铁臂,声音因剧痛而变形扭曲,“归墟抽取能量也要遵循规则!时空病是规则排斥……把它打进我的烙印里!”
少年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然的光芒!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顶端闪烁着不稳定光流的高压电工螺丝刀(正是他修理过无数次的工具),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尖嚎着将那工具狠狠插进云梦晚左臂剧震的归墟烙印中心!
“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让云梦晚蜷缩如虾米!螺丝刀爆开刺目的白紫交织的闪光!源自凌昀体内积累的、紊乱的时空碎片如同亿万把手术刀,蛮横地绞入归墟侵蚀的意志与烙印的连接之中!
【干扰生效:‘时空乱流·量子污染’注入归墟锚点链接!】
【同化终止!同化度锁定:19%】
【代价:归墟烙印稳定性永久下降!时空乱流污染残留!】
失控的玄冰铁臂瞬间僵首,紫光如潮水般褪去(留下顽固的黑色斑点)。霜狼王哀鸣着衔起软倒的云梦晚。凌昀也脱力地漂浮在旁边,工具粉碎,握刀的手掌血肉模糊。
信号光影中的“父亲”,脸上缓缓滑过两道无声的、晶莹的光影泪痕。
维生舱的信号依然闪烁,动力核心抽取的倒计时还在跳动。
灵能焚炉的按钮在血红色的屏幕上闪烁着无情的冷光。
钥匙……安全数据库……月神印记……
云梦晚颤抖着抬起那只布满黑色同化斑点的铁臂,指向穹顶深处幽暗的一条悬浮维修通道。
“去数据库……找到钥匙……”
“在焚炉启动前……”她闭上眼,声音疲惫到极点,却字字如铁凿,
“先把那鬼眼睛……钉死在棺材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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