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落了又融,融了又落,在亘古的寂静中无声地记录着十个寒暑的轮转。
京城西合院里的那棵老槐树,又到了枝头堆雪的时节。细密的雪花无声飘落,覆盖着青砖灰瓦,覆盖着庭院角落那方沉默的石桌石凳。
谢雨辰披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呢绒大衣,静立在廊下。时光的刻刀在他眼角眉梢留下了更深的痕迹,沉淀出一种内敛的沧桑
“瞎子那家伙,说今年关外有批老参不错,非亲自跑一趟,说是给小祖宗带点‘土特产’回来。”谢雨辰的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微笑,“拦不住。你知道他那性子。”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石桌表面,“十年了…那扇门,也该开了吧。”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的期待与更深的空茫。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沉稳得如同踏在时间的节点上。谢雨辰没有回头。张麒麟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都准备好了?”谢雨辰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下摆沾上的雪粒,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看向张麒麟的目光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询问与沉重。十年一次的轮回,是张麒麟无法逃脱的宿命枷锁。每一次送行,都像在重温十年前那场风雪中的剜心之痛。
张麒麟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谢雨辰手中的空酒壶上,又很快移开,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以及一种为宿命送行的沉重。
长白山的风,依旧凛冽如刀,卷起万年不化的雪尘,在陡峭的山脊间呼啸盘旋。十年时光,并未改变这座雪域绝峰的冷酷面容。巨大的青铜门依旧沉默地镶嵌在万仞绝壁之上,门扉上覆盖着比十年前更厚、更坚实的冰甲,如同披上了一件冷硬的白色铠甲,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那股源自洪荒的沉重威压和死寂的气息,比十年前更加凝固、更加迫人,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冻结。
谢雨辰、黑瞎子、张麒麟三人站在距离巨门数十米外的一处避风平台上。黑瞎子裹着厚厚的皮袄,脸上多了几道风霜刻下的皱纹,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巨门,眼神复杂难辨,有恨,有惧,有痛,也有一丝被岁月磨砺出的麻木。
张麒麟站在最前方,身影挺拔依旧,如同风雪中一块沉默的磐石。他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层层油布包裹的物件——鬼玺。那枚象征着他宿命钥匙的古老信物,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凝聚了千年的重量。他解开油布,露出鬼玺幽深古朴的轮廓。
空气仿佛凝固了。谢雨辰和黑瞎子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每一次青铜门的开启,都伴随着无法言喻的诡秘与沉重。张麒麟握着鬼玺,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的、被寒冰封印的门扉。每一步踏在积雪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停在门前,仰望着这面隔绝了尘世与终极的壁垒。巨大的青铜门扉在眼前投下深重的阴影,冰层反射着幽光。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关于门后那片混沌终极的记忆碎片——扭曲的阴影、不祥的低语、冰冷刺骨的诡异能量……每一次开启,都是一次灵魂的煎熬。
他不再犹豫,双手稳稳托起鬼玺,将其对准了巨门中央一处被厚厚冰层覆盖、但依稀可辨的、形状奇特的凹槽。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重复了千百遍的、深入骨髓的仪式感。
鬼玺的底座,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
没有反应。
青铜门沉默依旧,覆盖其上的冰层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出现。
张麒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不对。以往鬼玺嵌入的瞬间,门内便会传来沉闷的机括启动声,冰层也会随之震动、龟裂。他手腕微微用力,尝试着旋转鬼玺——这是开启的最后一步。
鬼玺纹丝不动。仿佛嵌入的不是开启的锁孔,而是一块毫无生机的顽铁。
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错愕”的神色,掠过张麒麟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他收回手,指关节在冰冷的青铜门面上轻轻叩击了几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这动作并非开启的步骤,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试探。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门面冰层的刹那——
“嘎吱……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毫无征兆地从门缝处传来!
谢雨辰和黑瞎子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在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扇需要用鬼玺作为钥匙、传说中只有特定时刻、特定之人才能开启的、重逾万钧的青铜巨门,竟然……无声地、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张麒麟握着鬼玺的手僵在半空,身体第一次显露出一种近乎凝固的僵硬。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疑与凝重,死死盯着门内那片深邃无光的黑暗。鬼玺……失效了?门……自己开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百年来对青铜门的所有认知!
“我操……什么情况?”黑瞎子倒抽一口冷气,墨镜都滑到了鼻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哑巴张,你的钥匙……过期了?”这荒谬的念头脱口而出,却无法解释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谢雨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让他手脚冰凉。他猛地看向张麒麟,声音干涩紧绷:“麒麟……门……是不是承诺……”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冰屑纷飞的壮观,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的顺滑!仿佛这道隔绝了尘世与终极的壁垒,早己失去了它应有的“锁”,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虚掩的“门框”!
一股比外界风雪更寒冷、更古老、更带着浓重尘埃和死寂气息的风,无声地从那道缝隙中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这风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空无味道,吹得三人衣袂翻飞,寒意首透骨髓!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张麒麟己经明白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敞开的缝隙,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十年!仅仅十年!门后的终极发生了什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打开了它?一个名字,一个身影,伴随着十年前那场风雪中的诀别,如同幽灵般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混乱的思绪边缘。
他不再迟疑。将鬼玺迅速收回怀中。然后,在谢雨辰和黑瞎子紧张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按在那冰冷厚重的青铜门扉上。
没有用力。
只是轻轻地一推。
那扇巨大的、象征着一族世代守护之秘的青铜巨门,便如同失去了所有阻力的朽木,在令人心悸的死寂中,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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