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禅房内。
法海听完了小沙弥能忍的汇报，久久没有言语。
他的手指，在膝上的念珠上，缓缓捻过，一颗又一颗。
能忍站在下方，大气也不敢出。
他能感觉到，师父的心，乱了。
“能忍。”法海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弟子在。”
“你刚才说，那位白施主，治好了‘鼓症’？”
“是，师父。弟子亲眼见到了那位被治好的王老汉，他现在能吃能喝，能下地走路，和常人无异。钱塘县的百姓都说，这是天大的奇迹。”能忍回答。
法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鼓症，乃是五脏衰败之相，气血枯竭之兆。
在他看来，此症乃是定数，是因果，非人力所能挽回。
即便他用佛门大法力，也只能为其减轻痛苦，超度往生，绝无可能逆转其生死。
可那个“白菩萨”，竟然做到了。
而且，听能忍的描述，似乎还做得……很轻松。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人乃是佛法修为远在他之上的大能，甚至是真正的菩萨降世。
其二，此人所用的，是逆天改命的无上邪术，其背后，必然付出了凡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结合他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强大而有序的“妖气”，法海的心，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那位白施主，除了治病，还做了些什么？”法海继续问。
“回师父，她还做了很多事。”能忍想了想，开始一条条地数。
“她教百姓勤洗手，喝开水，说是能预防疾病。”
“她让保安堂的药价降了三成，让穷人也看得起病。”
“她还研发了一种叫‘速效止血散’的神药，再大的伤口，一抹就好。”
“因为这些事，城里其他几家老药铺的掌柜，还联合起来去找她的麻烦，结果被她几句话就说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能忍说得眉飞色舞，在他看来，这位“白菩-萨”所做的，每一件都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可这些话，听在法海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教化百姓，施舍医药，研发神药，打压同行。
这一系列的手段，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其目的，精准而明确，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人心，汇聚信仰。
这布局之深远，手段之高明，让法海都感到一阵心惊。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妖孽所能拥有的智慧。
它的背后，必然有一个巨大的图谋。
“师父，”能忍见法海沉默不语，忍不住问，“这位白菩萨，她……到底是什么人？您觉得，她是好人，还是……”
“善恶，岂是凡夫俗子所能一眼看穿。”法海缓缓开口，语气深沉。
“有时，大善即是大伪。有时，救苦救难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祸患。”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东南方的天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百里云层，落在了那座繁华的钱塘县城。
“能忍，备一下行装。”
“师父，您要下山？”能忍吃了一惊。
师父己经有十多年，没有亲自下山处理过俗事了。
“嗯。”法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衲要亲自去一趟钱塘县。”
“那……那弟子需要召集寺内僧众，准备法器吗？”能忍以为师父要去降妖。
“不必。”法海摆了摆手，“那东西，道行深不可测，又善于伪装。我们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沉吟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我自一人，化作云游僧人，前去便可。”
“我要先在暗中，仔细观察。”
“我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白菩萨’，她救人时，用的是佛光，还是妖法。”
“我要看看，那些被她治好的人，身上是留下了功德之气，还是缠上了因果业障。”
“我更要看看，她费尽心机，汇聚那如海一般的庞大愿力，其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法海的心中，己经将那个未曾谋面的“白菩-萨”，视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一个积德行善的“正道修士”？
还是一个伪善惑世的“绝顶妖孽”？
在没有亲眼见到，亲手试探之前，他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
他只知道，无论对方是什么。
只要她对苍生，对天道，存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他法海，手中的禅杖和金钵，绝不会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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