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高大的云游僧人，出现在了钱塘县的街头。
僧人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手持一根九环锡杖，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他正是悄然下山的金山寺住持，法海。
法海没有急着去保安堂，而是在城里最热闹的一家茶馆坐了下来。
他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所有的声音。
“听说了吗？保安堂又出新招了。”
“什么新招？”
“卫生知识讲座。教人怎么洗手，怎么喝水，说是能不生病。”
“真有这么神？”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家那个考核，倒是挺有意思。只要做得好，每月能免费领药皂和符水。我家那婆娘，为了贪那点便宜，现在天天逼着我洗手，烦死了。”
“哈哈哈，我家也是。我儿子现在背医书没那么勤快，背那个‘七步洗手法’倒是滚瓜烂SH烂熟。”
茶馆里的议论，一字不差地落入法海的耳中。
他的眉头，再次锁了起来。
又是这种闻所未闻的手段。
不靠神通，不靠法术，而是用一种近乎“教化”的方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城百姓的生活习惯。
这个“白菩萨”，其行事风格，实在是诡异至极。
法海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了茶馆。
他信步走到保安堂附近，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暗中观察起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再次一震。
只见保安堂门口，人头攒动，却又秩序井然。
百姓们自觉地排着队，手里拿着木牌，安静地等待着。
药铺内，那个叫许仙的年轻掌柜，正在有条不紊地为人看诊。
一个青衣少女，则像个护法一样，在维持着秩序。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那么“正常”。
但法海的“法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一股股极其微弱，但又源源不断的“愿力”，从每一个被治愈的病人，每一个听讲座的百姓身上升起，如百川归海一般，汇入到保安堂的深处。
而保安堂的后院，那个他之前感知到的，强大能量体的核心所在，此刻正散发着一股让他心惊的灵能波动。
那股灵能，极其庞大，如渊似海。
但它却被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密力量，约束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收敛到了极致。
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远古巨兽，虽然安静，却随时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法海修行数百年，见过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
有凶残暴虐的，有狡猾奸诈的，也有道行高深，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的。
但他从未见过，能将自身的“妖气”，控制到如此“完美”地步的存在。
这己经不是“修行”的范畴了。
这更像是一种……“科学”。
一种对能量的，极致的，精准的掌控。
法海的目光，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后院那个正在低头研究着什么的白衣女子身上。
他终于亲眼“看”到了她。
他能清楚地“看”到，她体内那颗庞大的，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千年妖丹。
他也能“看”到，她身上那股几乎要冲破天际的，庞大而又纯粹的妖力。
可他同样“看”到，她周身萦绕的，是百姓们汇聚而来的，精纯无比的“功德金光”。
妖气。
功德。
这两种截然相反，水火不容的能量，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并且……相安无事。
法海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感觉自己几百年来的修行和认知，正在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击得摇摇欲坠。
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披着“菩萨”外衣，在人间行善积德的“妖孽”？
一个内心向善，却误入歧途，身负“妖身”的“修士”？
它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修炼某种需要功德与妖力并存的无上邪术？
还是说，它真的只是……在做好事？
法海想不明白。
他越是观察，心中的疑惑就越重。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过往的任何经验，去定义眼前这个存在。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浑身都充满了矛盾和无法解释的现象。
她强大，却克制。
她行善，却是妖。
她教化百姓，用的却是些“勤洗手，喝开水”的奇怪理论。
这个妖孽，究竟在图谋什么？
她的行径，为何与寻常妖精，如此大相径庭？
法海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暗中观察，己经无法解答他心中的任何疑问。
他必须亲自去接触她，试探她。
要用自己的“佛法”，去称一称她那“妖法”的斤两。
用自己的“禅心”，去探一探她那“善行”背后的，真实意图。
法海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云游僧人。
他理了理身上的僧袍，握紧了手中的锡杖，迈开脚步，向着那个散发着无尽谜团的保安堂，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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