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最终还是没有走进保安堂。
他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脚步。
一种修行者特有的首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这个对手,太过特殊,太过诡异。
在没有摸清她的底细之前,任何贸然的接触,都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于是,他选择继续潜伏,继续观察。
他就以一个普通云游僧的身份,借住在钱塘县城外的一座小破庙里。
白天,他会混迹在人群中,听着关于保安堂的各种传闻。
晚上,他会盘膝打坐,用他的灵觉,遥遥地“监视”着那座小小的药铺。
然后,他亲眼见证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疫病,从爆发,到被控制,再到平息的全过程。
他也“看”到了,保安堂是如何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高效而又有序地,化解了这场足以吞噬一座城池的灾难。
当疫病平息,全城百姓自发地涌向保安堂,跪倒在地,山呼“白菩-萨”的时候,法海正站在远处的一座高楼上,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那股由成千上万人的感激和崇拜,所汇聚而成的“愿力”洪流,其规模之庞大,精纯之程度,让他这个金山寺的住持,都感到一阵心惊和……嫉妒。
他金山寺,受皇家敕封,享万民香火,百年积累,恐怕也不及眼前这妖孽,一月所得。
更让他感到矛盾和不解的,是那个白衣女子的反应。
面对如此庞大的功德愿力,她非但没有欣然笑纳,反而将其“推”了回去。
她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了那些凡夫俗子。
“真正战胜疫病的,是我们自己。”
这句话,通过林薇加持过的声音,也同样传到了法海的耳中。
法海握着禅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看不懂。
他真的看不懂。
如果说,这妖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收割信仰,汇聚愿力。
那么,当这梦寐以求的果实送到嘴边时,她为何又要推开?
这不符合逻辑。
这不符合任何一个“修炼者”的行事逻辑。
无论是佛,是道,还是妖,是魔。
对于“愿力”这种修行至宝,都应该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难道,她图谋的,不是愿力?
那她图谋的,又是什么?
法海的脑子里,第一次,对自己几百年来的“降妖”经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一首认为,妖,就是逐利的,是贪婪的。
它们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如何满足自己的欲望。
可眼前这个“妖”,她的行为模式,却完全是“利他”的。
她降药价,让利于民。
她平息疫病,救万民于水火。
她甚至将天大的功劳,拱手让出。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与他认知中的“妖”,背道而驰。
甚至……
法-海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极其不舒服的事实。
这个妖孽的行为,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比某些自诩为“得道高僧”的同道,都更像“善”。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禅心。
让他坐立不安。
难道,妖,真的不全是恶的?
难道,人妖殊途,真的是自己……错了?
不。
法海立刻掐灭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他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一定是伪装。
这一切,一定都是她更高明的伪装。
她所图谋的东西,一定远比“愿力”更可怕,更宏大。
以至于,她可以毫不在意地,将这些凡人眼中的“至宝”,随手抛弃。
对。
一定是这样。
法海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必须这么想。
否则,他几百年来所建立的,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那个坚不可摧的“道心”,就要出现裂痕了。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
他决定,暂时不主动出手了。
这个对手,太会“演”了。
在没有找到她确凿的“妖性”证据之前,任何的打草惊蛇,都可能让她隐藏得更深。
自己必须更有耐心。
他要等。
等她露出破绽。
等她那完美的“伪善”面具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属于“妖”的,贪婪、残忍、或者暴虐的本性。
只要被他抓住一次。
一次就够了。
他就能以雷霆之势,将其镇压。
到那时,他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清楚,这个所谓的“白菩-萨”,其真实的嘴脸,究竟是何等的丑陋。
法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转身,离开了高楼,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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