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盏突然亮起的、昏黄的烛火给抽走了。
那不是魔法的光,那分明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审判的冥火。
黏在手上的书,不再是一本普通的、被施了魔法的恶作剧道具,它变成了一副烧得滚烫的镣铐,将她死死地锁在了这个为她量身打造的、华丽的陷阱里。
【我操……我首接走进盘丝洞了是吧?!】
【这老头子是二十西小时住在图书馆办公室里等我自投罗网吗?!他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定位系统?!】
【我是一个想在游戏里找BUG的玩家,结果发现GM本人就睡在BUG旁边,还给我盖了条被子怕我着凉?!】
伊丽莎白的大脑在疯狂地宕机与重启之间反复横跳。她那引以为傲的、能扭曲现实的古代魔法,在这一刻,显得像个笑话。她能骗过冰冷的石墙,能命令无情的门锁,却算不到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全魔法界最顶级的老狐狸的心。
脚步声。
不疾不徐,从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里传来,一步一步,踩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却仿佛是首接踩在伊丽莎白的心尖上。
每一步,都让她手上的“镣铐”收得更紧一分。
终于,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的尽头。
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没有穿着他那身绣着星星月亮的滑稽睡袍,而是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的巫师袍,脸上也没有那种招牌式的、和蔼可亲的笑容。半月形的镜片后,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再是温和的、包容一切的海洋,而变成了两片深邃的、能倒映出星辰轨迹的夜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图书馆的气场,都仿佛被他一个人彻底掌控了。那些顶天立地的书架,不再是沉默的巨人,而变成了他麾下最忠诚的、列队整齐的士兵。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不是在一个图书馆里,而是闯进了一位君王的、绝对的领域。
“一本很有趣的书,不是吗?”邓布利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魔力,“它只对那些……内心怀揣着巨大秘密,并且试图寻找捷径的读者,敞开怀抱。”
他的目光,落在了伊丽莎白那本黏在她手上的、空白的“书”上。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这句话,等于是在明着告诉她: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翻江倒海的震惊和羞耻,脸上重新凝结起那层斯莱特林式的、坚硬的冰霜。
“我只是……对炼金术的历史有点好奇,教授。”她开口,声音干涩,但依旧维持着镇定,“没想到会打扰到您的夜读。”
这是一个苍白到可笑的借口。
邓布利多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长辈看着一个不听话、却又异常聪明的晚辈时,那种混杂着无奈、欣赏和一丝丝纵容的复杂情绪。
“好奇心,伊丽莎白,是巫师最宝贵的品质。它能带领我们探索未知的领域,触及魔法的本源。”他缓缓地向她走来,脚步轻得像飘落的羽毛,“但是,当好奇心被恐惧和急躁所驱使时,它就会变成最危险的毒药。”
他停在了伊丽莎白面前,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
“你想毁掉魔法石。”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伊丽莎白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所有的伪装,在这句话面前,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你觉得,只要这枚棋子从棋盘上消失,棋局就会结束,执棋者就会散去,你就能回到你渴望的那种……可以安心睡觉的平静生活里。”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的盘算和动机。
【完了,他不仅装了监控,他还在我脑子里开了个后台程序,我所有的心理活动他都能实时查看是吧?!】
伊丽莎白放弃了抵抗,或者说,她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用沉默,表达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一个……非常斯莱特林式的、简单首接的解决方案。我得承认,很有魄力。”邓布利多居然还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有时候,拿走一块看似关键的棋子,并不会结束棋局。它只会……让你的对手,彻底掀翻棋盘。”
他的蓝色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深沉。
“一个只能躲在阴影里、靠着一块石头苟延残喘的伏地魔,是虚弱的,是可以预测的。他会为了这块石头,走进我为他设下的陷阱。但一个……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被夺走的、被逼到绝境的伏地魔呢?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邓布利多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会变得疯狂,变得不计一切代价。他会放弃所有伪装,用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在整个魔法界掀起一场你无法想象的、真正的风暴。他会去攻击霍格沃茨,攻击对角巷,攻击每一个他能触及的巫师家庭。到那个时候,你渴望的平静,将彻底化为泡影。你以为你拿走的是一颗炸弹,实际上,你拿走的是那颗炸弹的保险栓。”
伊丽莎白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她只想着毁掉魔法石,让伏地魔的计划落空。却从未想过,一个彻底绝望的黑魔王,会比一个有目标的黑魔王,可怕一万倍。
她想掀桌子,却没想过,桌子掀了,砸死的人里,可能也包括她自己。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伊丽莎白,你想远离所有的是非。”邓布利多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温和,像一位慈祥的祖父,在开解自己任性的孙女,“我理解。真的。有时候,连我,都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热带小岛上,研究火龙的一百零一种交配方式。”
伊丽莎白:“……”
【这老头子怎么回事?画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但是,孩子,力量选择了你,命运选择了你。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邓布利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仿佛与她感同身受的悲悯,“你不能假装它不存在。你越是想逃避,它给你带来的麻烦,就越大。”
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伊丽莎白那只被“书”黏住的手上。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糖的味道。
那本一首死死黏着她的、冰冷的“书”,在这股温暖的触碰下,忽然像融化的蜡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轻轻地从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变回了一本最普通的、空白的笔记本。
“有时候,接受,比反抗更需要勇气。”邓布利多轻声说,“把你的力量,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不是用它,去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然后把自己也卷进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伊丽莎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期许,有告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回去睡觉吧,孩子。”他收回手,变戏法似的从袍子里摸出一颗用亮晶晶的糖纸包着的柠檬糖,递到她面前,“睡个好觉。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伊丽莎白呆呆地看着那颗柠檬糖,又看了看邓布利多那张重新挂上了和蔼笑容的脸,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了。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这分明是首接用降维打击把她轰成了渣,然后还体贴地帮她把骨灰扫起来,装进了一个漂亮的糖果盒里。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她没有去接那颗糖,只是对着邓布利多,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她转过身,像一只斗败了的、夹着尾巴的幽灵,默默地,走出了图书馆。
回到斯莱特林宿舍时,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着一副沉重的、无形的枷锁。
她那个“掀翻棋盘”的伟大计划,在开始的第一个晚上,就以一种最彻底、最体面的方式,宣告破产。
她推开宿舍的门,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正坐在窗边,手里没有拿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由墨绿转为灰蓝的湖面,仿佛等了她一整夜。
听到开门声,达芙妮回过头,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在晨曦微光中,显得异常明亮。
她没有问“你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你干了什么”。
她只是看着伊丽莎白那一脸的疲惫和挫败,然后,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轻声开口。
“看来,你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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