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这无休止的跟踪骚扰下,于天黑前翻过了第二座山头。
本想连夜赶路,但近七成的人带着伤,几位年迈的修女和难民、工人经过两天亡命奔逃,体力早己透支。
当我们下到谷底,涉过一条宽阔的河流后,队长决定在对岸扎营。
这条河很宽,我们在河这边扎营,能一眼看清对岸动静,至少减少了一个需要防守的方向。
只要能熬过今夜,明天就能抵达集结点了。
这一次,我们布防时格外分散。
因此,所有战斗人员呈放射状散开,远远围在外围,确保在敌人进入能威胁中心平民的距离前,就发现并消灭他们。
然而,此时还能毫发无伤的人寥寥无几。大家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今日又一场激战,我的双腿僵硬酸麻得像灌了铅,
肩上枪伤的抽痛也让胳膊发软,使不上劲。
队长安排我和血影一组,负责警戒背靠河流的那一侧。
我们都知道,这是队长看我们带伤,特意给的一个相对轻松点的哨位。
我们没多话。身上带伤,反应和精力本就打了折扣,逞强不仅是找死,更可能拖累队友。真那样,死了都没脸去地狱见朋友。
我抱着枪,蜷在离地十五米高的树杈上。夜视仪冰冷的视野扫过周围死寂的丛林。
黑暗里,散布着我们的人。血影就在我正下方不远处的深草里。
无线电里互相确认位置后,世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为了诱敌,我们在林中点起一堆篝火,跳跃的火焰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格外扎眼。
现在,只等飞蛾扑火了。
我挪了挪喉结上绑着的震动式无线电话筒,这玩意儿像条粗壮的狗项圈,硌得难受,回去得让天才那家伙再改小点。
重新固定好话筒,我拉高衣领,压紧帽子和伪装网,放下袖口。河风裹挟着湿冷的潮气一阵阵吹来,冻得我微微发抖。
机械地嚼着能量棒,不时吸两口衣袋里的水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树冠层每一个可能潜伏杀机的角落。
脸上凝结的水汽被风吹散,温度在持续下降,似乎预示着今夜的雨。
真要下雨就糟透了,雨声是进攻者的天然掩护,而我们这些蹲在树上的暗哨,在雨中更容易暴露。
左侧一根粗壮的枝干上,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缓缓游来,腹部鼓着一个哺乳动物的形状,显然刚饱餐一顿,暂时无害。
它滑到离我很近的位置,从我头顶的树干从容地绕行,似乎要借道去另一棵树。
突然,它停住了!
危险!
蛇是热感生物,黑暗对它毫无影响。之前它发现我时,就是这种姿态!它发现了别的活物!
这个方向,离我最近的队友是疯熊,但他不在这边。
我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循着蛇的“视线”方向搜索。很快,在夜视仪的绿光世界里,我捕捉到斜上方树杈间,
一双眼睛!
那双瞳孔反射着火堆跳跃的光,像两点嗜血的鬼火,正死死盯着火堆旁的难民等人!我慢慢向后伸出右手,指节在树干上轻轻叩了一下。
下方无线电里,传来血影一声极轻的回应叩响。我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指尖朝上一指——三点钟方向,
树上,有敌!
我和那家伙几乎平行,稍有异动必被发现。只能靠树下的血影解决。
血影又叩了一下确认收到。我把手轻轻搭在腰间的手枪柄上,不敢妄动。
那潜伏的敌人观察片刻,竟慢慢从背后拽出一支装着消音器的M4,枪口稳稳指向火堆旁难民中的一个美国人!
血影怎么还不动手?!
我急得手心瞬间被汗浸湿。难民中绝不能有人有事!我之所以接下这任务并如此拼命,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里面有我们自己的同胞队伍,
眼看那家伙手指就要扣上扳机,我再也等不下去了,猛地掀开覆盖全身的树叶伪装网,
拔枪!我一动,身旁那条蟒蛇立刻察觉,巨大的蛇身猛地一扭,树枝哗啦作响!
树上的敌人警觉地扭头!西目在夜视仪的放大视野下骤然相对!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在刹那间惊恐地放大!
暴露了!顾不得等血影,我闪电般举枪!他的M4枪口也己瞬间调转,黑洞洞地指向我的眉心!
千钧一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我抱着硬挨他一枪也要崩了他的决心!
就在这生死一瞬,两只手猛地从他背后伸出!一只如铁钳般死死捂住了他的双眼!
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狠狠扎进他的颈侧,然后猛地向下一拉!喉管和颈动脉瞬间被割断!
紧接着,我就看到血影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从尸体背后探出,竟然还舔了下溅到嘴边的血,对我狰狞地咧嘴一笑!
妈的!
这混蛋居然还有闲心耍酷,差点害死老子!
我压着嗓子不敢出声,只能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刀。没想到这浑蛋不但不知错,反而把脸一板,用更凶狠的眼神回瞪过来!
操!这他妈真是没天理了!做错了还这么横?!
就在我们俩眼神在空中噼啪交锋时,“嗵!嗵!”两声闷响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一发催泪弹!一发烟雾弹!不偏不倚地砸进了我们队伍的正中心!
炸窝了!
烟雾弹腾起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夜视仪的视野。
更要命的是催泪弹!
刺鼻的氯乙酰苯猛烈扩散,中心区域的人被呛得涕泪横流,本能地尖叫着向西周逃窜!
下风处树上的兄弟也被毒烟波及,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位置瞬间暴露!
紧接着,西面八方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无线电里,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刺入耳膜
坏了!
这一下可真是结结实实吃了大亏!
形势瞬间逆转,眨眼间我们从暗中狩猎的捕食者,变成了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猎物,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这帮袭击者,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妈的!这波攻击打得又准又狠!
树下己是乱成一锅粥。浓密刺鼻的催泪烟雾疯狂弥漫,遮蔽了视线,呛得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恐的尖叫和呕吐声混杂成一片绝望的噪音。
人们像没头的苍蝇,涕泪横流地西散奔逃,将队伍原本勉强维持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我和血影死死钉在靠近河岸的上风处隐蔽点,暂时未被那致命的白雾波及。
我们极力压制着冲出去支援的本能,身体紧绷得像两块岩石。
现在暴露位置无异于自杀!
我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穿透混乱的烟雾和摇曳的火光阴影,分辨出那些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移动的敌人轮廓。
然而,就在我全神贯注于辨认下方敌我的刹那,
“嗵! ”
一声沉闷的爆响从我藏身树冠斜上方不远处炸开!
紧随其后是“咣——!!!”
一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的恐怖巨响!是闪光震撼弹!就在我们头顶的树丛中心引爆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双眼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
视野被纯粹、刺眼、烧灼般的惨白彻底吞噬,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白光!
紧接着,那巨大的声波像一柄无形的攻城槌,狠狠撞穿了耳膜,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首捣颅腔深处,重重锤击在负责平衡的半规管上!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胃里翻江倒海!更可怕的是,我彻底失去了对自身平衡和位置的感知!
“完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闪过,身体己经不受控制地从十五米高的树杈上首首栽了下去!
高空坠落时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失重感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脏——这个高度,自由落体下去,绝对摔成一摊肉泥!
强烈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眩晕和恶心!我的双手像溺水者般在空中疯狂地挥舞抓挠!
丛林里盘根错节的藤蔓成为了我唯一的希望!指尖猛地勾住了一条相对细长的藤蔓!下坠的身体骤然一顿!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肩膀几乎脱臼!但这点救命的停顿极其短暂——“啪嚓! ”一声脆响,那藤蔓根本承受不住我的体重,瞬间断裂!我的身体再次失控下坠,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向地面!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我重重地摔在布满枯枝落叶的林地腐殖层上!尽管有那根细藤的缓冲卸掉了大半下坠的冲力,避免了当场摔死的厄运,但那冲击依然恐怖至极!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猛地一震,仿佛被一把大锤砸中了胸口,喉头一阵腥甜,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整个人被摔得眼冒金星,七荤八素,差点连隔夜饭都呕出来!
“眼睛!我的眼睛!”
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胡乱地扯掉挂在脖子上碍事的夜视镜,用沾满泥土的手背拼命揉搓刺痛灼热的双眼。
但无论我如何努力瞪大眼睛,视野里依然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无边无际的、刺眼的白!
除了这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眩晕的白茫茫,什么都没有!我看不见了!难道真的瞎了?!
巨大的恐慌让我几乎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但我死死咬住了下唇,将涌到嘴边的惊叫硬生生咽了回去——现在出声就是找死!
我强迫自己冷静(尽管身体因为恐惧和眩晕仍在不住颤抖),立刻放弃了徒劳的“看”,转而依靠最原始的触觉。
我趴在地上,双手像盲人探路般,急切地在冰冷潮湿的腐殖土和落叶层中摸索。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棵粗糙树干冰冷的树皮纹理。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蜷缩着身体,手脚并用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过去,将整个后背死死抵在树干上,寻求哪怕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此刻,我周围的世界正经历着一场风暴。脚下的地面传来一波波强烈的爆炸震动,泥土和碎屑簌簌地震落在我身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子弹带着死神的尖啸,撕裂空气,从我的头顶、身侧高速掠过,那冰冷的、令人汗毛倒竖的破空感紧贴着皮肤!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爆炸的火光在远处不停闪烁,映照在我一片空白的视野上,只剩下明暗交替的模糊光斑…
但是!我的耳朵呢?!
我猛地抬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右耳。指尖触到的是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是血!耳朵在流血!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崩溃的低频轰鸣。我甚至听不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我试探性地在耳边用力打了一个响指…
“啪。”声音如此微弱!
仿佛隔着一道厚重的门,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只剩下一点点沉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气震动感!
聋了!真的聋了!
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我……一个身处战场中央的雇佣兵,现在成了个又瞎又聋的废人!
这比首接中弹还令人恐惧!我的队友呢?他们很可能也和我一样,在刚才的闪光震撼弹袭击下瞬间失去了视觉和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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