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浓稠的墨汁,毫无征兆地泼洒开来,瞬间吞噬了图书馆内的一切。紧接着,荧光灯发出一声“滋啦”的尖锐声响,彻底熄灭,将整个空间拽入无尽的死寂与幽暗中。
楚青峰只觉耳中一阵嗡鸣,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极度危险的气息。那道低沉的诵读声,不再是从书架深处隐隐传来,而是仿佛无数人同时紧紧贴着他的耳膜,齐声开口:“生魂入书,执念为牢……”
“阴阳眼!”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刹那间,眼前泛起灰白相间的重影,整座图书馆的轮廓在阴阳两界重叠显现。木质书架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浸泡在水中的老树皮,正缓缓地蠕动着,每一道木纹里都渗出细密的黑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空气中原本漂浮的纸灰,此刻竟突然凝结,化作无数张细小的“林老”面容,它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那模样诡异至极。
“退后。”他反手一把攥住苏挽月的手腕,掌心天师印的银纹滚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探向腰间,那里别着爷爷用朱砂浸养了七七西十九天的黄纸符,这是他每次出警前必定携带的“护身符”。
苏挽月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力度骤然收紧。她另一只手举着法医灯,冷白色的灯光在黑暗中艰难地割开一道细缝,映照出楚青峰紧绷的下颌线。“你掌心在发光。”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得如同在谈论解剖室的温度,然而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出卖了她,“我见过这种光——我太奶奶的《镇灵手札》里写过,天师印显形时会……”
“轰!”
书架最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黑暗中苏醒。一道黑影裹挟着腐纸的味道,如疾风般扑面而来。楚青峰只来得及匆匆瞥见那东西的轮廓——分明是一本展开的古籍,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清晰地映照着学生们被困在书里时那空洞无神的脸。
“小心!”苏挽月惊呼一声,用力拽着他往旁边扑去,可那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
楚青峰眼前陡然一黑,再睁眼时,鼻尖己萦绕着潮湿纸页的独特气息。
此刻,他置身于一个倒悬的世界。天花板仿佛变成了地面,无数泛黄的纸页如同水母般,在半空中缓缓漂浮。每一页上都粘着半张人脸——有陆晓雯的,有隔壁班总抄他笔记的胖子的,甚至还有昨天在食堂给他递情书的学妹的。他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翻动着书页,喉咙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
“林伯?”楚青峰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纸页间碰撞,碎成无数个“林伯”的回音。
他抬头望去,只见在最顶层悬浮着一本巨大的书,封皮上的烫金大字正不断地滴着血——《梦语录》。
“检测到‘未竟之愿’因果节点。”一道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这还是系统第一次以语音的形式进行提示,“请选择:正途——净化执念,奖励天师传承碎片;偏门——吞噬书魂,获得‘过目不忘’能力,代价:认知污染(当前污染值0%→30%)。”
楚青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思绪如汹涌的潮水般,被扯回到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他还记得自己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听到医生沉重地说:“你父母的车祸现场没有刹车痕迹,像是自己撞向桥墩。”爷爷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的八卦胎记被按得生疼,声音颤抖地说:“你爸妈是替你挡了劫,从警能续你的命。”
如果现在选择吞噬书魂……他望着那些被困的学生,他们的眼睛正渐渐变成纸页的颜色。或许,这样就能更快地查到父母死亡的真相?或许,能让天师印更早地升级?但系统所说的“认知污染”,会不会让自己变成另一个被困在执念里的“林老”呢?
“我选正途。”他咬着后槽牙,艰难地开口,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火,干涩而疼痛。
“叮——正途选择确认。解锁‘符篆凝实’技能(天师印显形境专属)。”
掌心的银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血管,汹涌地往手掌汇聚。他摊开手,一道金色符篆正从八卦中心缓缓升起,符脚上的云雷纹泛着柔和的微光,如同活物一般,沿着手指缓缓攀爬。
“去!”他大喝一声,将符篆奋力拍向虚空。
顿时,整座倒悬的图书馆开始剧烈震颤,仿佛遭遇了一场强烈的地震。漂浮在空中的纸页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那些粘着人脸的书页突然“唰”地一下展开,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学生们被偷走的记忆:陆晓雯第一次解剖课时的紧张神情,胖子背不出刑法条文时的抓耳挠腮,学妹藏在情书里的银杏叶标本……
“原来你根本没打算写完那本书。”楚青峰抬头望着顶层的《梦语录》,突然冷冷一笑,“你只是想把这些鲜活的记忆当作陪葬,去填满你当年被烧掉的遗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本巨大的书封“啪”地一声裂开。林老的虚影从中缓缓飘出,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图书管理员模样,眼中翻涌着黑红色的怨气,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他们的记忆那么鲜活……我写不出来那样的文字……”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烧了半辈子书,最后连自己的书都保不住……”
“可你现在在毁掉他们的人生。”楚青峰踩着漂浮的纸页,奋力往上跃去,掌心的天师印亮得如同白昼,刺得人眼睛生疼。“林伯,你该看看他们的眼睛——那不是书里毫无生气的字,而是活人眼中该有的光芒。”
林老的虚影突然一滞,像是被楚青峰的话击中了内心。
他缓缓望向那些被困的学生,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姑娘正对着一页写满“刑法总则”的纸页流泪——那是她考司法考试的笔记。
“对不起……”他的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纸灰,“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啊……”
楚青峰的指尖轻轻按在《梦语录》的书脊上,天师印的银纹瞬间如潮水般蔓延至整本书。金色符篆化作一道道锁链,将翻涌的怨气一点点抽离出来。
那些粘着人脸的纸页“簌簌”地飘落,如同雪花般,重新钻进学生们的眉心。陆晓雯最先苏醒过来,她抱着头,放声大哭:“我想起来了!我昨晚在复习《刑事技术学》!”
林老的虚影开始渐渐消散,他最后看了一眼楚青峰掌心的天师印,嘴角扯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那本书……还未写完……但有人会替我写下去的。”
当楚青峰再次缓缓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图书馆的地板上。
苏挽月跪在他的身旁,法医灯的光首首地照在他脸上,让他感到一阵晃眼。周围围了一圈校医和保安,陆晓雯正抱着旁边的胖子,哭得打嗝,而《梦语录》的封皮己经彻底焦黑,宛如一团烧过的灰烬,静静躺在一旁。
“你昏迷了十分钟。”苏挽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紧绷感。她伸手想要扶他起来,却在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顿住——那里的天师印银纹更加清晰了,甚至在皮肤下泛着流动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这是……”
“给。”楚青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页,纸边还留着火烧的焦痕,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字:“天师血脉,终归尘土。”他记得这是在书灵消散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掌心里的。
苏挽月接过纸页,指尖刚碰到纸边,瞳孔猛地一缩。她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多了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我带回去化验。”她将纸页小心地折好,收进白大褂的内袋,“明天早上给你结果。”
不知何时,图书馆的灯光重新亮起,驱散了黑暗。
楚青峰望着窗外的梧桐叶,月光透过叶缝,洒下的光芒碎成一片片金斑。他轻轻摸了摸掌心的天师印,这次不是发烫,而是像有一团小火苗在那里跳动——温暖,坚定,仿佛是某种古老的传承在回应他的选择。
走廊里传来保安的抱怨声:“这灯怎么说灭就灭?电路检修报告明明写着没问题……”
楚青峰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望着苏挽月离去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沾着的血渍在灯光下泛着暗褐色的光。
纸页上的字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还装着爷爷塞给他的铜钱串——从小到大,每次出警前爷爷都会说“拿着,保平安”。
或许,有些“命运”并非是束缚,而是一种指引。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银纹,嘴角终于扬起了一点弧度。
今晚过后,是时候去查查“天师血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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