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延安路像罐被摇晃过的沙丁鱼罐头，喇叭声、刹车声、电动车的铃铛声搅成一锅粥。林叔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看着前边那辆红色思域急刹，后保险杠"咔"地蹭上了自己的车尾——得，又追尾了。
"哎哎哎！"驾驶座上的姑娘探出头，马尾辫被风掀得乱飞，手机还亮着"7:58，再迟到扣全勤"的闹钟，"你倒是踩刹车啊！我这可是刚提的新车！"
林叔把烟蒂按在车门烟灰缸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缘分啊施主。"
姑娘愣住了。她见过骂人的、甩锅的、掏手机拍视频发抖音的，唯独没见过撞了人还能双手合十念佛的。"你...你撞了我车！"她提高嗓门，"我这后保险杠掉漆了！"
林叔指了指自己车尾："您瞧，我这前保险杠也蹭了道印子。"他摸出串檀木佛珠，指尖转得飞快，"《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车损啊，不过是色即是空的幻象。"
姑娘的手机"叮咚"响了，是部门群的消息："小陆，客户方案改第三版了，速来！"她急得跺脚："我赶时间呢！你赔钱不？"
"赔钱？"林叔乐了，"施主可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这车是代步工具，您的车也是代步工具，撞了就当给生活添个彩头。"他从储物格里摸出包纸巾，"要不咱加个微信？随缘处理，您看行不？"
"加微信？"姑娘瞪圆眼睛，"我跟你很熟吗？"
"缘分嘛，妙不可言。"林叔把手机二维码举过去，"我备注'佛系追尾搭子'，您备注'被追尾的打工人'，多有意思。"
这时，路口的交警骑着摩托车挤进来。姑娘像抓住救命稻草："警察同志！他撞了我车还耍无赖！"
交警扶了扶头盔，先看林叔的车："前保险杠划痕，补漆两百。"又看姑娘的车："后保险杠掉漆，补漆三百。"他挠了挠头，"两位，这佛系追尾还带科普的？"
"同志，"林叔双手合十，"《心经》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我俩这事儿，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借辆车说段缘分。要不这样——"他从钱包里抽出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我给您三百，算我随喜功德。"
姑娘盯着钱，又看看手机："可我赶时间......"
"那更得随缘了。"林叔把钱塞给她，"您赶紧上班，我回家吃碗素面，正好应了'平常心是道'。"
交警憋着笑："行，两位签字确认。不过下次开车慢点儿，别让佛祖都替你们着急。"
林叔点头："善哉善哉。"他转身要走，又被姑娘叫住："哎！你佛珠挺好看的......"
"施主若有缘，"林叔摘下佛珠递过去，"送你一串，就当结个善缘。"
姑娘捏着佛珠，手机又响了。她看了眼消息，又看了看手里的佛珠，突然笑了："行吧，微信我加了。不过先说好，下次你要是再追尾，我可真要念《金刚经》骂你了。"
林叔发动车子，摇下车窗挥了挥手："阿弥陀佛，后会有期。"
围观的人群哄然散去，有人举着手机发朋友圈："早高峰目睹佛系追尾，原来吵架还能这么佛！"配图是林叔合十的手和姑娘举着佛珠的笑脸。
当天下午，姑娘在公司群里发消息："家人们谁懂啊！我追尾别人，结果对方给我念了十分钟佛经，还送了佛珠！现在我同事都管我叫'被佛系治愈的打工人'。"
而林叔回到家，老伴儿举着锅铲笑："又在外面装佛系？上次你追尾卖煎饼的大姐，给人家送了串佛珠，人家现在见你就喊'大师'！"
林叔剥着花生米乐："这不挺好？佛说'众生平等'，我这不是在普度众生嘛！"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车尾那道淡粉色的划痕上——倒真像朵开在钢铁上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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