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首歌想让我听听。
我以为是借口，没想到真是月光做的良药。
原来这世上真有旋律，能让人在疲惫不堪时，靠着一个肩膀重新呼吸。
---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汇成一片疲倦的、没有尽头的金色泥沼。热巴靠在冰凉的露台栏杆上，指尖残留着深夜通告结束后卸妆水的微刺感，更多的却是某种更深、更沉的东西淤积在心底。角色揣摩的压力像无形的绳索，那些网络评论里藏着的尖刺，即使刻意不去翻看，也总有些碎片不经意钻进耳朵，留下细密的划痕。她闭上眼，夜风拂过面颊，带着初夏的微温，却吹不散眉宇间那点沉甸甸的阴翳。高楼的风声在耳边呜咽，像某种空旷的回响。
手机屏幕在掌心突兀地亮起，幽白的光刺破夜色。是葛培。她指尖悬停片刻，才划开接听。
还没睡吧？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温煦，像一股暖流试图融化冰层。
嗯。热巴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微哑，刚回来。
在房间？他问。
露台。她抬眼望向远处模糊的地平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透透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他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正好。我这儿…嗯…刚弄出个新歌的小样，感觉还差点意思，脑子有点卡壳了。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词句，就…想听听你的耳朵。现在方便吗？老地方？
新歌小样？热巴微微一怔。这理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疲惫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一个深夜刚结束工作的人，最需要的或许是黑暗和寂静。她几乎想婉拒，可那话语里藏着的、不易察觉的期盼，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她心底那根最柔软的弦。她望着远处那片沉浮的光海，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好。
等我。他的声音里立刻染上轻快的笑意，电话随即挂断。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露台入口处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热巴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自己交握在冰凉栏杆上的手指。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吵到你休息了？葛培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比电话里更近、更真实。
她这才缓缓转过身。他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和长裤，肩上斜挎着一把木吉他琴盒的背带，整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挺拔又干净，像一棵沉默的树。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清晰地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眉宇间的倦色。
没有。热巴摇摇头，视线落在他肩头的吉他上，唇角努力牵起一点微弱的弧度，这就是你的‘新歌小样’？
嗯。葛培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打开琴盒，取出那把光泽温润的木吉他。他随意地倚靠着栏杆，一条腿微微曲起，将吉他抱在怀里，指尖随意地扫过琴弦，发出几声零碎却悦耳的调音声。深夜灵感突袭，不抓住怕跑了。他抬眼对她笑了笑，眼神温和，而且，感觉…你大概需要点别的‘声音’。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在她眉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问你怎么了，也没有说别太累。他只是抱着他的琴，坐在了露台那张宽大的休闲椅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热巴犹豫了一瞬，还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木椅微凉，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上来，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抗拒。两人之间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
葛培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指尖与琴弦接触的瞬间，仿佛接通了某种静谧的电流。他深吸了一口气，夜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第一个音符悄然滑出。
那并非多么复杂华丽的旋律，甚至没有歌词。只是几个极其简单、极其舒缓的音符，像夜露悄然滴落在初生的嫩叶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清冽。紧接着，更舒缓的旋律流淌出来，如同月光本身有了声音，温柔地漫过寂静的露台，漫过脚下喧嚣却遥远的城市灯火，也一点点漫过热巴紧绷的神经。
音符轻盈而干净，像山涧里被月光照亮的溪流，不急不缓地蜿蜒而下。偶尔有低回婉转的转折，像微风吹皱水面，漾开细小的涟漪，随即又恢复成一片开阔的温柔。葛培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揉动、勾挑，每一次拨动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沉浸在旋律里，也沉浸在这片为她而生的月光与乐音之中。
热巴静静地听着。
起初，那沉重疲惫的躯壳似乎还在顽强地抵抗，那些盘旋的杂念、无形的压力，仍在意识的边缘蠢蠢欲动。然而，那清澈的旋律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穿透力。它不喧嚣，不激烈，只是温柔而固执地渗透进来。像一捧清凉甘冽的泉水，无声无息地注入干涸龟裂的心田。紧绷的肩膀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一首梗在胸口的那团沉重郁气，仿佛被这潺潺的音流一点一点地梳理、带走。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从被音乐抚慰的神经末梢开始滋生、蔓延。身体里那根死死绷紧的弦，被这月光下的温柔之手，轻轻柔柔地，一寸一寸地，松开了。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他指下流泻出的旋律特有的暖意。不知何时，她紧绷的身体悄然卸下了防备的重量，微微地、试探地，向温暖和安稳的源头倾斜。最终，她的头轻轻地、无比自然地靠在了葛培的肩头。
葛培拨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流淌出的旋律变得更加柔软、更加绵长，像一张无形的、温暖的网，将她轻轻地、安稳地包裹起来。他没有看她，只是肩臂的线条微微调整，让她倚靠得更舒服些。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混合着吉他木料的淡香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与那温柔的旋律一起，构筑成一个令人心安的小小堡垒。热巴合上眼睛，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肩，那感觉如同漂泊的舟终于触到了宁静的港湾。世界只剩下这流淌的月光，这温暖的依靠，还有这永不停息的、温柔的乐声。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宁静，呼出了积压的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节，也许是永恒。最后一个音符在葛培的指尖轻轻收拢，余韵袅袅，如同月光在空气中散开的涟漪，久久不散。露台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呼吸。
葛培没有立刻动。他微微侧过头，下颌几乎能碰到她柔软的发顶。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像怕惊扰了栖息在花瓣上的蝶，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她耳畔：
这首歌…是为你写的。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郑重的温柔，叫《月光守护》。
热巴的心跳，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清晰地漏跳了一拍。一股滚烫的暖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口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席卷西肢百骸，冲散了所有残余的冰冷与倦意。那暖流如此汹涌，几乎让她眼眶发热。为她写的？《月光守护》？原来刚才那如月光流淌、如暖泉抚慰的每一个音符，都刻着她的名字。
她依旧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动，也没有立刻睁眼。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的全是他令人安心的气息和夏夜微凉的空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几乎是用气息回应，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哑，像被那暖流浸润过：
…很好听…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气，又仿佛在品味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暖意，…谢谢你。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这片被月光浸透的寂静里。葛培的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空出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覆上她搁在膝头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两人都不再言语。
月光慷慨地洒落，在露台上铺开一层毛茸茸的银毯。夜风低语，绕着相倚的身影温柔盘旋。葛培的吉他静静倚在腿边，琴弦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流淌的温柔。在这被城市灯火围拢的、高高的孤岛之上，在这片只属于他们的月光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悄然弥漫。他们依偎着，像两棵在寂静深夜里相互支撑的树，分享着同一片月光，聆听着彼此心跳深处最安稳的回响。世界的喧嚣沉在脚下很远的地方，这一刻，只有月光，只有彼此，只有那首名为守护的旋律，无声地在呼吸间永恒流淌。
(http://www.tianyask.com/book/NTJNRt.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