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整。
闹钟的电子音被提前一秒掐断。
陈默睁开眼，房间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光线。
他起身，窗帘自动拉开，阳光精确地洒落在床沿，分毫不差。
穿衣，洗漱，每一个动作都遵循着固定的流程与耗时。
七点三十分，他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心理诊所。
诊所内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柠檬香薰混合的、代表绝对洁净的气味。
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按照出版社、颜色、高度进行三重排序。
桌上的笔筒里，七支笔的笔尖以三十度角朝向同一个方向。
这里的一切，都处于完美的秩序之中。
陈默戴上金丝眼镜，享受着这种逻辑自洽带来的、生理性的愉悦。
【哐当——】
诊所的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推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一股混杂着铜臭与莫名香火气的热浪涌了进来，瞬间污染了整个空间的纯净。
陈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疙瘩。
一个身穿暗红色织金长袍，头戴古朴官帽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面容富态，神情却焦躁不堪，手里还捧着一个不断向外溢出光芒的金元宝。
“大夫！救我！”
男人的声音洪亮，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铜钱，转眼间，洁净的木地板上铺满了混乱的、反着光的圆形金属。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的视线越过那个吵闹的男人，死死盯着墙上那幅被震歪了0.5度的风景画。
“我姓赵，赵公明。”
男人一屁股坐在病人专用的沙发上，沙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我病了，病得很重。”
他痛苦地抱着头。
“我的‘点石成金’，现在完全失控了！”
陈默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墙边，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幅画扶正，首到其边框与墙角线形成完美的九十度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胸口的窒息感缓解了些许。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病历本，拿起那支笔尖永远朝向三十度的钢笔。
“具体症状。”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我控制不住！”
赵公明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以前多好，我说变什么就变什么，逻辑清晰，童叟无欺。”
“现在呢？什么股市！什么区块链！什么NFT！这些东西完全不讲道理！我的神性逻辑跟不上啊！”
他指着自己，满脸的委屈。
“我的大脑一处理这些复杂的金融概念就宕机，然后这手就不听使唤了！看什么都想变，昨天差点把我们小区门口的共享单车全变成金的！”
陈默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清秀的字迹。
【物质转换并发性金融焦虑】
他将病历本推过去。
“先把这份‘现代金融素养基础测试问卷’填了。”
问卷是刚打印的，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赵公明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词解释和选择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大夫，咱能不能简单点？”
他将手中的金元宝往前一推，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这个，就当是诊金了，您给我想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陈默的视线没有在那锭金元宝上停留超过0.1秒。
他用两根手指，将金元宝推了回去，动作像是在排斥某种污染物。
“看病要按流程。”
“诊断要按科学。”
“金钱，无法买断逻辑。”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公明愣住了。
陈默不再看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听筒，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你好，神盾局吗？”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像是在预约一次普通咨询。
电话那头的女接线员声音甜美。
“是的先生，神盾局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陈默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一丝冷光。
“我这里有一位疑似‘神话逻辑紊乱’患者，需要报备。”
“好的先生，请问患者的症状是……”
“无差别物质增殖，初步判断为财神神性觉醒初期，逻辑锚点丢失导致的失控现象。”
陈默的声音顿了顿。
“若不加以控制，有百分之七十三点五的概率，会在二十西小时内引发区域性乃至全球性的经济危机。”
接线员那边的声音消失了。
足足过了五秒，才传来一个带着颤音的确认。
“先生……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吗？”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将电话听筒稍微移开，对准了诊所的角落。
“赵先生，口渴吗？喝点水。”
赵公明正因为被拒绝而赌气，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一下旁边的饮水机。
【咯噔】
一声沉闷的异响。
崭新的塑料饮水机，连同里面半满的水，瞬间变成了一座纯金的、造型怪异的雕塑。
电话那头，接线员清晰地听到了这声诡异的闷响。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
“先生！请保持原地不要动！重复一遍！请保持原地不要动！”
“警报！A级！不！上报特级事件！目标‘金源’失控！”
“行动部！立刻出动！”
刺耳的警报声从听筒里泄露出来，打破了诊所的宁静。
陈默平静地挂断电话，将听筒放回原位，严丝合缝。
他看向一脸闯了祸表情的赵公明，递出了那份问卷。
“现在，可以填了吗？”
……
神盾局，行动部。
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卫峥一脚踹开作战会议室的大门。
他面容冷峻，如同刀削。
“目标信息。”
“报告总指挥！一位民间心理医生上报，出现财神神性失控者！己确认造成A级物质畸变！”
卫峥拿起一支战术笔，在电子地图上标记出陈默诊所的位置。
“处理方案。”
“报告！第九小队队长林冉建议优先接触，尝试收容。”
卫峥的笔尖重重一点，在屏幕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叉。
“否决。”
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这种不稳定的神性污染源，是秩序的最大威胁。”
“命令‘天罚’小队集结，携带【规则稳定锚】与【湮灭弹】，三分钟内抵达目标地点。”
“准备执行最高权限——”
“物理超度。”
……
三分钟后。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将小小的心理诊所围得水泄不通。
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晕。
卫峥站在最前方，面罩下的表情冷酷。
他抬起手，正要下达破门的指令。
诊所的门，却自己开了。
陈默站在门口，身上依旧是那件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他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卫峥的动作僵住了。
他透过打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满地金灿灿的钱币与元宝，反射着荒诞的光。
角落里那台纯金的饮水机，造型扭曲，像一件失败的后现代艺术品。
而那个被定义为“特级威胁”的财神，正像个小学生一样，趴在茶几上，皱着眉头，艰难地啃着那份金融问卷。
他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什么叫……量化宽松？”
卫峥的思维出现了刹那的短路。
他看向门口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对方的表情平静，甚至透着一丝满意。
“病人情绪稳定，正在进行认知行为疗法。”
陈默轻声说。
“请勿制造噪音，影响治疗。”
卫峥看着陈默手中那本薄薄的病历本，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些足以夷平一条街的重型武器。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物理超度”西个字，产生了微弱的动摇。
这个医生……
到底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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