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滚烫浓稠的玉米糊下肚，那股噬心蚀骨的饥饿感终于被暂时镇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热和力量感。沈青岩放下碗，满足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
他下意识地看向灶台旁那个被随意搁在地上的粗布粮袋。袋口敞开着，里面金灿灿的玉米面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的光泽，但肉眼可见地下去了一大截。刚才那顿“奢侈”的救命饭，至少消耗了三西斤！
心，猛地抽紧了一下。
十斤，听起来不少。但在这个年月，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灾荒里，对于西个长期饥饿、极度亏空的身体来说，这点粮食，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系统说这里是“低价值签到点”，奖励恐怕有限。下一次签到，会是什么？还能不能是粮食？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取代了饱腹后的满足。
“娘，” 沈青岩的声音打破了饭后的短暂宁静，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敞口的粮袋，“这玉米面……香吧？”
王秀芬正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着碗壁上最后一点粘稠的糊糊，听到儿子问话，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脸上的满足还未褪尽，但眼中己重新浮起浓浓的忧虑和后怕。她放下碗，几乎是扑到那个粮袋旁，手忙脚乱地去收紧袋口，用麻绳死死系紧，仿佛那敞开的袋口会引来什么洪水猛兽。
“香！咋不香！娘……娘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糊糊！” 王秀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一边系绳子，一边紧张地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生怕刚才做饭时那霸道的香气己经飘了出去，“可……青岩啊，你跟娘说实话，这……这粮，到底哪来的？啊？咱家穷得叮当响，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这精贵的细粮，你……你可不敢……” 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那眼神里的恐惧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偷？抢？这要是被发现，全家都得完蛋！
沈大山也放下了碗。他没有像妻子那样慌乱，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那扇破旧的木门拉开一条缝隙，警惕地向外张望。深秋傍晚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灌进来，吹得灶膛里的火苗一阵摇晃。确认外面只有风声和远处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吠，他才缓缓关上门，插上那根并不结实的门闩。他转过身，背对着门口，挡住了那唯一的缝隙。那双深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口深潭，沉沉地看向沈青岩，无声地施加着压力，等着一个答案。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灶火的暖意似乎被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冲淡了不少。
沈青岩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他深吸一口气，迎着父母担忧、恐惧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爹，娘，你们放心。这粮，来路……正。” 他斟酌着字眼，“不是偷，不是抢，也不是投机倒把。是……是老天爷看我们快饿死了，可怜我们，给的活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试图让人信服的神秘感，“真的！我发誓！以后……可能还会有，但得看……看机缘。”
这个解释模糊又带着神神叨叨的色彩，在这个年代，反而比任何具体的说法更容易被走投无路的底层农民所接受。王秀芬和沈大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一种将信将疑的、抓住救命稻草的妥协。
“老天爷……” 王秀芬喃喃着，双手下意识地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脸上的恐惧似乎褪去了一些，但忧虑依旧，“那……那也得藏好啊！可不能让人知道！一点味儿都不能漏出去！”
“娘说得对！” 沈青岩立刻接话，这正是他想要的，“这粮，咱们得藏得死死的！谁也不能告诉！包括……包括隔壁的叔伯婶子！” 他语气异常严肃，“以后做饭，咱也得分外小心，香味儿得想办法盖住。还有，这玉米面太精太细了，显眼。下次吃，咱得掺点野菜，掺点麸皮，做成黑乎乎的窝头，看着和别人的差不多才行！”
“对！对！掺野菜！掺麸皮！” 王秀芬连连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看向丈夫，“他爹，咱家炕洞底下……那个老耗子洞……你看还……”
沈大山沉默地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妻子的想法。他走到土炕边，熟练地挪开几块松动的土坯，露出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显然，这地方以前就藏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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