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谢云归的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劈在萧决的头顶！劈在他用半生仇恨筑起的、坚不可摧的信念基石上！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密旨？！”萧决脸上的震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惊骇！那双翻涌着杀意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谬、最不可能的谎言！他死死地盯着谢云归，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每一寸血肉都剜开，看清她灵魂深处的所有意图！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暴怒而嘶哑扭曲，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谢云归！你为了替你祖父开脱，为了替谢家洗刷污名，竟敢编造如此大逆不道、欺天罔地的谎言？！污蔑先帝？！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谎言？！哈哈哈……”谢云归看着他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竟悲怆地笑了起来，泪水汹涌而下，“我何须编造？！萧决！你查！用你刑部尚书的权力去查！查当年云州大营的军报存档！查八百里加急的驿传记录！查那些可能被销毁、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往来密档！看看我父亲信中所言，是真是假！”
她指着那封被拍在案上的信，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笃定：“这道密旨！就是悬在我谢家头顶的利剑！是祖父半生难消的耻辱和枷锁！他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沉默！他背负着‘见死不救’的骂名，眼睁睁看着袍泽兄弟血尽而亡！这滋味……这滋味比你那纯粹的恨，又该痛上多少倍？！”
萧决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的暴怒和震惊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被一种巨大的、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苍白所取代！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茫然、混乱和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
“密旨……先帝……按兵不动……”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哑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支撑了他半生、给了他活下去唯一目标和力量的仇恨，在这一刻，被谢云归抛出的残酷真相，冲击得摇摇欲坠，濒临彻底粉碎！
他猛地看向案上那卷信纸！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最可怕的毒蛇！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信纸的瞬间，又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巨大的恐惧和抗拒攫住了他！
“不……不可能……”他摇着头，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是谢雍……是谢家……”
“就是这道密旨！”谢云归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泣血的悲鸣，再次重重砸下！她一步上前，几乎要扑到书案上，手指死死点着那封展开的信件上父亲誊抄的那八个刺目的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看清楚！萧决！看清楚了！！”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裂喉咙，“这就是你们萧家、我们谢家，还有那三千枉死将士……共同的仇人！是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昏君！是他！用一道冰冷的旨意，葬送了雁回谷！葬送了你父亲！也葬送了我祖父的清白和半生的安宁！！”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萧决口中狂喷而出！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瞬间染红了他胸前深色的衣襟，也星星点点地溅在了那封揭示着残酷真相的信纸上！
“大人！”谢云归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萧决的身体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枯木，猛地向后倒去！高大的身躯重重撞在书架上！书架剧烈摇晃，上面的书籍、卷宗、摆件，如同雪崩般轰然倒塌，哗啦啦砸落一地！
他背靠着冰冷的书架，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烛火的光影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剧烈跳动，映照出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如同金纸般的脸。他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大睁着，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屋顶，穿透了时空，凝固在某个遥远而血腥的战场上。那里面，没有了仇恨，没有了锐利，没有了冰冷的高墙，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巨大的、令人心悸的茫然和……死寂。
他紧握的右手，不知何时摊开了掌心。掌心之中，是那枚温润莹白的羊脂玉连环佩。玉佩光滑的表面，此刻也沾染上了几滴刺目的、属于他自己的鲜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在萧决无意识的、因巨大冲击而痉挛般收紧的五指间，那枚被他贴身珍藏了不知多久、承载着无数隐秘与矛盾的玉连环，竟生生……被捏碎成了两半！
温润的白玉碎块，带着点点猩红，从他无力垂落的指间，滚落在地，跌入散乱的书籍和卷宗之中，如同两颗凝固的、破碎的心。
烛火，在书案上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最终，“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的狼藉和那个靠着书架、如同失去魂魄般的男人身上，投下惨淡而破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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