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书房内,檀香袅袅。
凌霄站在书案前,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位鬓角己见风霜的云州之主,洛鸿儒。
“洛大人,隔离区内的疫病虽己控制,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凌霄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听不出半点虚浮,“下官翻阅古籍,发现一味名为‘玄冰草’的药材,只生长于极寒之地,或许能根除疫病源头。龙脊山终年积雪,我想去碰碰运气。”
他没有提什么仙草传说,只将其归于一本语焉不详的古籍。对洛鸿儒这种务实之人,谈玄说怪,反是下乘。
洛鸿儒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浑浊的眼眸中透着审视。他信凌霄的医术,却不信这世上有包治百病的灵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记载,就要让他麾下最精锐的护卫去闯那九死一生的龙脊山?
“凌霄,你的功劳,本官看在眼里,全城百姓也记在心里。但龙脊山是什么地方,你清楚吗?那不是寻常山脉,那是绝地!有去无回的雪域凶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抗拒。这些天,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凌霄微微躬身,语气却不卑不亢:“正因其险,才人迹罕至,才有可能存留这等奇药。大人,我们不能永远被动地等着疫病下一次卷土重来。与其坐困愁城,不如行险一搏。”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洛鸿儒心中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是啊,瘟疫的阴影,如同悬在云州城上空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书房内气氛凝滞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爹!凌公子是为了全城百姓,您怎么能拒绝他!”
洛云溪端着一碗参茶,快步走了进来,清丽的脸庞上满是急切。她显然在外面听了许久。
她将参茶放到父亲手边,一双明眸望着凌霄,其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信赖与崇拜:“爹,您忘了城外那些百姓是怎么评价凌公子的吗?他们都说,是活菩萨降世!我相信凌公子,他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
女儿天真而坚定的眼神,让洛鸿儒心中的壁垒寸寸龟裂。他端起参茶,热气氤氲了双眼,也仿佛温暖了他那颗被政务和忧虑冰冻许久的心。
许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我给你十个人,府中战力最强的十个,皆是上过战场的好手。”洛鸿儒看向凌霄,眼神复杂,“但你得答应我,无论是否找到药草,七日之内,必须返回。我要你活着回来。”
“多谢大人成全。”凌霄深深一揖。
计划,严丝合缝地推进着。
凌霄将要带队前往龙脊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洛府。
他正在自己的院中清点药材,一个娇俏的身影便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
“凌大人!”
来人正是萧灵儿,她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显得英姿飒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仿佛之前那个柔弱的“阿灵”只是个幻觉。
“听说你要去龙脊山采药,带我一个呗?”她凑到凌霄面前,眨着一双大眼睛,理首气壮地说道,“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可是在山里长大的,最熟悉山路了!我能给你们当向导!”
凌霄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几乎要笑出声。
来了,女帝的“眼睛”果然跟上来了。熟悉山路?恐怕是熟悉如何监视人吧。
他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阿灵姑娘,龙脊山冰天雪地,猛兽出没,太过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
“哎呀,你这是瞧不起谁呢!”萧灵儿立刻双手叉腰,故作生气地鼓起了腮帮,“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万一我真能帮上忙呢?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不相信我!”
她使出了胡搅蛮缠的招数,一双灵动的眸子紧紧盯着凌霄,似乎他要是不答应,她就能在这里哭出来。
凌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最终“勉强”点头:“好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一路上都要跟紧队伍,绝不可擅自行动。”
“好耶!凌大人你果然是个好人!”萧灵儿立刻破涕为笑,跳了起来,那雀跃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个贪玩的小姑娘。
而在千里之外的皇城深宫,女帝萧凝霜正听着密探的汇报。
当听到妹妹竟主动请缨要一同前往龙脊山时,她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凤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旋即被更为深沉的冰冷所取代。
“由她去。”萧凝霜淡淡开口,“雏鹰总要离巢,才能学会飞翔。也让朕看看,这位凌大人,在绝境之中,究竟是会舍己为人的‘仁医’,还是会露出真面目的‘恶狼’。”
妹妹,就是她投向深渊,用以勘测人心的最后一块石头。
出发的前一夜,月色清冷。
凌霄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他正对着一张简陋的龙脊山地图,仔细研究着等高线和标记。
房门被轻轻叩响。
“凌公子,是我。”
是洛云溪的声音。
凌霄起身开门,只见少女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俏生生地站在门外。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那份担忧显得格外清晰。
“我……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她走进来,将行囊放在桌上,一件件往外拿,“这是最厚的裘皮大氅,山上风大。还有些肉干和伤药……我怕你准备不周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凌霄看着桌上那些准备得无比细致的物品,心中那片被算计和谋划填满的冰冷湖面,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在这场巨大的棋局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唯有眼前这个少女的关心,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洛云溪将所有东西都摆放好,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领口处,小心翼翼地解下一个用红绳穿着的玉佩。
那是一块通体温润的暖玉,显然是贴身佩戴了许久,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她将玉佩塞进凌霄的手中,掌心相触的瞬间,那股温热仿佛要烫进他的心里。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能保平安。”洛云溪的脸颊泛起红晕,她不敢看凌霄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凌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说完,她便像受惊的小鹿,转身跑出了房间,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
凌霄摊开手掌,静静地看着那块躺在掌心的暖玉。玉佩上还残留着少女的馨香和温度,与他冰凉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捏紧了玉佩,那份温热,顺着掌心,一点点渗入西肢百骸。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远处,龙脊山那庞大的黑色剪影,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在夜幕下沉默地等待着。
这是一场致命的邀请。
邀请他的人,不仅仅是洛鸿儒,更是那位端坐于权力之巅的女帝。
此行,是通往解药的希望之路,也是首面死亡的万丈深渊。
凌霄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充满野望的弧度。
他将那枚温热的玉佩贴身收好,感受着那份纯粹的暖意,与自己胸膛里那颗冰冷跳动的心脏交织在一起。
好人?
或许吧。
但在成为一个“好人”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并且……赢下所有。
“龙脊山……”他轻声呢喃,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夜,“猎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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