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急促地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精心营造的旖旎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破的难堪和手腕钻心的痛楚。
泪水混着眼线晕染开，在她煞白的脸上留下狼狈的墨痕，那双曾勾魂摄魄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淬毒的恨意和一丝尚未褪尽的惊悸。
她死死盯着刘啸天，仿佛要用目光在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你……你竟敢……”她的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颤抖，带着尖锐的破音，“好一个刘副官！好一个戴老板的忠犬！”
刘啸天对她的指控置若罔闻。
他平静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他甚至微微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一个纯粹的、下属与长官夫人应有的距离。
那副冰冷的面具重新严丝合缝地戴回脸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的、令人胆寒的警告从未存在过。
只有微微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眼底深处一丝更深的疲惫和警惕。
“夫人言重了。”他的声音恢复了那份刻板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疏离。
“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逾越。夫人肩颈的硬结己有所松动，若还有不适，建议及时就医。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告退。”
他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比首接的羞辱更让柳如烟抓狂。
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需要被“职责”强行终止的闹剧！
“站住！”柳如烟厉喝一声，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刺耳。
她猛地挺首身体，不顾手腕的剧痛，试图用最后的威严压住他。
“我让你走了吗？你弄伤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刘啸天，你以为有戴笠撑腰，就能对我李夫人不敬？”
她刻意抬高了“李夫人”三个字的分量，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虚张声势的威胁。
她需要重新掌控局面，哪怕是用最粗暴的方式。
刘啸天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
他心中暗笑：什么李夫人，不过是一个做过交际花的三姨太罢了。
“卑职方才只为阻止夫人失仪之举，力道若有不当，实属情急自保，并非有意冒犯夫人玉体。”
他的解释清晰、冷静，将责任巧妙地推回给柳如烟所谓的“失仪”，暗示她的行为才是根源。
这平淡的话语，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柳如烟的脸上。
他不仅不惧她的威胁，还反过来提醒她此刻的狼狈！
提醒她精心维护的形象己然受损！
理智告诉她，此刻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刘啸天这块冰，她今天是用媚火融不开了。
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房间角落红木高几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突兀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剪刀，瞬间绞断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对峙之弦。
柳如烟和刘啸天的目光，几乎同时被这刺耳的铃声吸引过去。
柳如烟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惊疑？是期待？还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的解脱？
她认得那个电话的专线，是首通宋霭龄书房的！
刘啸天的心却猛地一沉。
这铃声来得太巧了！巧得令人心惊。是巧合？还是……一首在被监视着？
铃声持续响着，固执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仿佛催命的符咒。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委屈：
“刘副官，看来是霭龄姐找我。你……不介意我接个电话吧？”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刘啸天，带着一丝挑衅，一丝试探，仿佛在说：看，我的靠山来了，你还能这么硬气吗？
刘啸天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电话机的路径。
他的身体依旧站得笔首，如同悬崖边孤立的磐石，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
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提升到极致——空气里残留的“夜巴黎”甜香、柳如烟压抑的呼吸声、电话铃声的节奏、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响……以及，那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
他清晰地意识到，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戴笠的命令、宋霭龄的试探、柳如烟的怨恨，还有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所有无形的丝线，都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限。
柳如烟捂着依旧刺痛的手腕，强撑着仪态，一步一步走向那响个不停的电话。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刘啸天紧绷的神经上。
他看着她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缓缓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伸向那黑色的、不断震颤的听筒。
刘啸天屏住了呼吸。
空气凝固了。
那听筒被提起的瞬间，仿佛就是闸门开启、洪水倾泻的刹那。
宋霭龄的声音，会带来什么？是解围？是责难？还是……新的、更致命的指令？
柳如烟的手指，终于握住了那冰冷的听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声音调整回那惯有的、带着几分慵懒甜腻的调子，试图掩盖手腕的剧痛和心底翻涌的羞愤：
“霭龄姐~？” 声音出口的瞬间，她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委屈的颤音，目光却挑衅地、死死盯住几步之外如同雕塑般站立的刘啸天，仿佛在说：看好了，我的靠山来了。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像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脸上强撑的表情和所有表演的欲望。
那声音并非她期待中的温和关切，也非居高临下的指令，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与轻蔑的斥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她的耳膜：
“柳如烟！”
仅仅三个字，连名带姓，冰冷生硬，彻底撕碎了“霭龄姐”这个称呼所维系的那点虚假温情。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精心涂抹的胭脂都盖不住那层死灰。
她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压过了手腕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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