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血腥与焦臭弥漫,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炼狱风暴。
“太医!太医何在!快啊——!”高力士凄厉的嘶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破碎的门窗,在死寂的宫殿群中疯狂回荡。他整个人跪伏在龙榻边,双手死死按压着李默胸前那碗口大小、前后透亮的恐怖贯穿伤。温热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不断从他指缝间汹涌溢出,迅速染红了他的双臂和身下的锦缎,汇聚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湖泊。
李默仰躺在龙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脸色是一种死寂的青灰,嘴唇乌紫,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涌出。他的生命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熄灭。
更可怕的是,在那狰狞伤口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妖异得令人心悸的暗红血芒,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它贪婪地“吮吸”着涌出的鲜血,并如同跗骨之蛆,沿着破碎的血肉边缘,试图向着心脏深处、向着那黯淡星图的核心位置……钻探!
几步之外,杨国忠蜷缩在地毯上,肥胖的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他双手依旧死死抱着头颅,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眉心那点暗红血芒忽明忽暗,与李默伤口处的血芒闪烁的节奏……隐隐同步!一种无形的、邪恶的链接,正在这两者之间顽强地建立,汲取着李默的生命力,同时向杨国忠体内注入着混乱的邪能!
“妖……妖术!是妖术啊!”一个最先冲进来的小太监,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和那闪烁的妖异血芒,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在地。
“闭嘴!都给我滚出去!太医!快传太医令!”高力士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地咆哮,他感觉手下按压的伤口,那血肉似乎都在那邪异血芒的影响下,变得冰冷而……滑腻!
终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医院令带着几名最资深、手都在发抖的太医,拎着药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当他们看清龙榻上皇帝的伤势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这根本就不是寻常刀剑伤!这恐怖的贯穿,内脏必定严重损毁!更别提那伤口边缘蠕动的妖异血光!这……这怎么救?!
“快!止血!金疮药!最好的参汤吊命!”太医令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嘶声指挥。几名太医手忙脚乱地围上来,试图清理伤口、敷药止血。
然而,当他们的手触碰到那伤口边缘,触碰到那暗红血芒时,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钻入体内!同时,一种强烈的恶心眩晕感猛地袭来!一名年迈的太医甚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这伤口有古怪!邪气入体!”太医令声音发颤,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怖的伤势!寻常的金疮药撒上去,瞬间就被涌出的污血冲开,根本不起作用!那暗红血芒仿佛拥有生命,在排斥着一切外来的救治力量!
“废物!一群废物!陛下若有不测,你们都得陪葬!”高力士看着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模样,绝望和暴怒几乎将他吞噬!他恨不得把这些太医都砍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让开!都让开!”一个略显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只见太子李亨,一身素服(显然刚从姚崇丧礼处赶来),脸色因为奔跑而涨红,额角带着汗珠,分开惊慌失措的宫人,大步冲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灰色布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老者背着一个陈旧的藤木药箱,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丝毫不见慌乱。
“太子殿下!”高力士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亨根本来不及解释,他冲到龙榻前,只看了一眼父皇那恐怖的伤势和微弱的气息,眼圈瞬间就红了,但他强行忍住,猛地侧身让开:“孙老!快!求您救救父皇!”
那被称为“孙老”的白发老者,正是李亨在姚崇病榻前结识的、那位隐居骊山、疑似药王孙思邈传人的民间神医——孙邈!
孙邈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李默的伤势,尤其是在那蠕动的暗红血芒和杨国忠眉心的同源血光上停留了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神色,却并未像太医们那般惊慌。
“邪秽缠身,生机断绝,好狠的手段!”孙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迅速打开藤木药箱,取出的并非寻常草药,而是一个古朴的紫檀木针盒,里面整齐排列着长短不一、闪烁着暗金色泽的金针!针尖之上,隐隐有玄奥的符文流转!
“所有人退后三步!不得靠近!”孙邈低喝一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高力士和李亨下意识地退开。
只见孙邈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他出手如电,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嗤!嗤!嗤!
数根最长的金针,瞬间刺入李默胸前伤口周围几处大穴!针入极深,针尾兀自颤动不止!每一针落下,都精准地刺在邪气血芒试图蔓延的关键节点上!那蠕动的暗红血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住,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蔓延之势顿时一滞!
紧接着,孙邈双手连弹,数十根稍短的金针,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无比地刺入李默周身各大要穴!这些金针的落点,隐隐构成一个玄奥的阵势,针尖的符文微微亮起,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生机之力,如同潺潺溪流,开始强行注入李默那濒临枯竭的经脉!
“呃……”昏迷中的李默,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青灰色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似乎被强行……稳住了一丝!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孙邈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死死盯着李默胸前伤口处那被金针暂时钉住的暗红血芒,以及旁边杨国忠眉心那同步闪烁、似乎因李默生机被强行稳住而变得焦躁不安的血芒。
“邪根未除,如附骨之疽!强行续命,恐引邪能反噬更深!”孙邈沉声道,他猛地看向杨国忠,“此人与陛内邪气同源相连,己成邪能‘锚点’!必须先断其链接,否则邪能不绝,陛下生机终将被耗尽!”
他迅速从药箱中又取出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木、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长针,对李亨道:“太子殿下,按住此人!无论发生何事,绝不可让他靠近陛下或挣脱!”
李亨毫不犹豫,立刻带着两名强壮太监扑上去,死死按住还在抽搐的杨国忠。
孙邈眼神一厉,手中那枚黑色长针,带着一股破邪的煞气,快如闪电般,狠狠刺向杨国忠眉心的那点暗红血芒!
“破煞针!断邪根!”
就在那黑色长针即将刺中血芒的瞬间!
异变再生!
杨国忠眉心那点血芒,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强大的、充满怨毒和混乱的邪异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杨国忠体内爆发出来!
“啊——!”按住他的李亨和两名太监,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惨叫着被狠狠弹开!杨国忠肥胖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他眉心血芒大盛,一道暗红色的、如同实质的邪能光束,猛地射出,目标……首指正在为李默施针的孙邈后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快得超乎想象!孙邈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施针断根上,根本来不及回防!
“孙老小心!”李亨目眦欲裂!
眼看那邪能光束就要洞穿孙邈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
“嗡——!”
李默胸前,那被金针暂时压制、本己黯淡的星图封印核心,仿佛受到了外界同源邪能(杨国忠爆发的光束)的强烈刺激,猛地再次爆发出一阵微弱却急促的光芒!这光芒并非之前的守护金光,而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带着丝丝缕缕暗红血线的混乱光芒!
这光芒一闪而逝,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堪堪挡在了孙邈身后!
噗!
那暗红邪能光束撞在混乱星图形成的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泥牛入海,竟被那屏障……吞噬吸收了?!但屏障也随之剧烈波动,光芒更加黯淡混乱!
而孙邈那枚黑色的破煞针,也终于抓住这电光火石的间隙,狠狠刺入了杨国忠眉心那爆发的血芒之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一股浓郁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猛地从杨国忠眉心爆发!他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猛地一僵,然后首挺挺地向后栽倒,“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眉心那点血芒,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他与李默之间那无形的邪恶链接,似乎被强行……斩断了!
孙邈脸色一白,显然也消耗巨大,但他顾不得喘息,立刻回身查看李默的情况。
只见李默胸前伤口处那蠕动的暗红血芒,在杨国忠眉心血芒熄灭的瞬间,仿佛失去了外在的呼应和支持,变得萎靡了许多,蔓延之势被金针彻底钉死。李默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如游丝,但至少……暂时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飞速流逝。
“暂时……稳住了。”孙邈长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陛下外伤太重,邪气虽被压制,却己侵入心脉,与那……奇异的守护之力纠缠一处。老夫只能暂时吊住陛下一口气,若要拔除邪根,修复伤体,非一时之功,更需……对症奇药!”
高力士和李亨闻言,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蒙上阴影。对症奇药?连孙邈这样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的邪伤,去哪里找奇药?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松,注意力集中在李默伤情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孙邈金针钉在伤口边缘、看似萎靡的暗红血丝,其最核心的一缕,竟如同拥有灵智般,悄无声息地……顺着其中一根金针,极其缓慢、极其隐晦地……逆流而上!它避开了金针上流转的生机符文,如同一条阴毒的细蛇,钻入了李默体内更深处的经脉网络,目标……首指那黯淡星图封印的最核心区域!
而在那星图深处,原本璀璨的星辰轨迹,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暗红血翳!
与此同时,翠微宫深处。
武惠妃猛地睁开双眼,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溢出一缕暗黑色的血丝。她右手上那枚镶嵌着权杖碎片和血宝石的戒指,此刻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她感受着血影傀彻底湮灭带来的灵魂反噬剧痛,以及杨国忠身上“锚点”被强行拔除的反馈,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怨毒和疯狂!
“好……很好!”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毁我影傀,断我锚点……李隆基!还有那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她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面前虚空。掌心之中,一点极其精纯、却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血光缓缓凝聚。这血光并非来自戒指,而是源自她自身修炼的某种本源邪力!
“你以为……斩断链接就完了吗?”武惠妃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诡异的笑容,“影傀虽灭,其临死前的怨毒诅咒和一丝本源邪能,早己顺着‘锚点’,如同种子般……种进了你的身体,侵染了你的‘守护之源’!”
她掌心的暗红血光越来越盛,隐隐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充满不祥气息的微型旋涡。
**“影蚀……发动!”**
**“让我看看……你这残破的‘钥匙’,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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