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
李默的身体在龙榻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陷入更深沉的死寂。嘴角那缕新溢出的暗红血丝,如同毒蛇的信子,刺目而绝望。孙邈搭在他腕脉上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那刚刚被强行稳住一丝的生机,如同退潮般再次飞速流逝,并且……比之前更加决绝!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最后的生命之火。
“邪气反噬!比之前猛烈十倍!”孙邈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骇和一丝无力感。他行针如飞,数根金针精准刺入李默几处保命大穴,针尾剧烈颤动,试图锁住那溃散的生机,但效果微乎其微。那侵入心脉的邪气,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龙,带着武惠妃清晰的毁灭意志,狂暴地冲击着金针的封锁,侵蚀着星图,更疯狂地汲取着李默的本源!
高力士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只是机械地用沾满鲜血的布巾徒劳地擦拭着皇帝嘴角的血迹。太子李亨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他看着父皇那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眼中充满了无助的悲愤。
“孙老!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亨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孙邈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一边竭力维持针阵,一边飞速思索。千年雷击枣木心、圣泉之水、高僧舍利……这三样东西,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皇帝的情况,恐怕连今夜都撑不过去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至暗时刻!
“报——!”一个心腹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寝殿,声音带着异样的急促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高公公!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在清理杨国忠大人昏厥处时,从他……从他紧攥的拳头里……发现了这个!”
太监双手颤抖地捧上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触手温润的玉匣。玉匣造型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匣盖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颜色深红近黑、仿佛凝固血滴般的奇异宝石。玉匣本身散发着一种温和宁静的气息,但匣盖上那颗血滴宝石,却隐隐透着一丝与武惠妃戒指同源的、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这是……”高力士和李亨的目光瞬间被这玉匣吸引。杨国忠?他昏迷前还死死攥着这东西?
孙邈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玉匣,尤其是匣盖上那颗血滴宝石!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疑,有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
“快!拿过来!”孙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太监慌忙将玉匣呈上。孙邈接过玉匣,入手温润,但指尖触碰到那颗血滴宝石时,却传来一阵针扎般的阴冷刺痛!他强忍着不适,仔细端详,手指在玉匣边缘和那颗血滴宝石上轻轻、敲击。
片刻,孙邈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的肯定:
“是它!竟然是传说中的‘血魄封灵匣’!此物……此物或许能救陛下一命!”
“血魄封灵匣?”高力士和李亨又惊又喜,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此匣乃上古方士所制,玉身蕴养生机,核心‘血魄石’却需以至邪至秽之物为引方能激活!”孙邈语速飞快地解释,目光灼灼地盯着玉匣,“激活后的血魄石,能产生一股强大的‘封镇’之力!其力至邪,却可……以邪制邪!若能将陛内那肆虐的邪气根源,强行‘封镇’入此匣血魄石中,或可暂时切断邪源,保住陛下心脉一线生机!”
“以邪制邪?!”李亨倒吸一口凉气,“那……那该如何激活这‘血魄石’?又该如何封镇?”
“激活血魄石,需要同源邪能的精血为引!”孙邈的目光猛地投向昏迷在地的杨国忠,又迅速转向李默胸前那不断渗出暗红血渍的伤口,“杨国忠体内邪种被老夫强行拔除,但其精血中仍残留一丝被污染的同源气息!而陛下伤口处,正有那邪气根源不断溢出!”
“至于封镇之法……”孙邈看向李亨和高力士,眼神无比凝重,“需要一位身具皇家龙气、与陛下血脉相连之人,以自身精血为墨,配合老夫金针导引,在陛下心口绘制‘封邪血符’,将邪气根源强行拘出,打入玉匣血魄石中!此过程凶险万分!施术者需意志坚定,忍受邪气侵体之苦,更需……与那邪气根源争夺陛下的生机!稍有不慎,不仅施术者会被邪气反噬,陛下也可能当场……”
后面的话,孙邈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李亨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一步踏前,毫不犹豫:“孤来!孤是父皇亲子,身负大唐国运龙气!孤愿以血为引,绘制血符!请孙老施术!”
“太子殿下!不可!”高力士惊骇欲绝,扑通跪下,“殿下乃国本!万金之躯!岂可冒此奇险!让老奴来!老奴……”
“高翁!”李亨打断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绝和威严,“此刻,没有太子,只有人子!救父皇,舍我其谁?!不必多言!孙老,请即刻施术!”
孙邈深深看了李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凝重:“好!太子殿下赤诚孝心,感天动地!请殿下刺破中指,取心头精血!高公公,速取陛下伤口渗出的邪血,与杨国忠指尖精血混合!”
时间紧迫!高力士含泪咬牙,立刻照办。他用银针小心翼翼蘸取李默伤口处那暗红近黑的污血,又刺破昏迷中杨国忠的中指,挤出数滴带着微弱邪气的暗红精血,混合在一只小小的玉碗中。那混合血液如同活物般,在碗中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李亨则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左手中指,鲜红中带着一丝淡金光泽的、属于大唐太子的精血,一滴滴落入另一只洁净的白玉碗中。
一切准备就绪!寝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孙邈深吸一口气,将“血魄封灵匣”置于李默胸前伤口上方。他右手捻起一根最长、最粗、闪烁着暗金色泽、针尖符文最为繁复的金针,左手则蘸取了李亨那碗蕴含着淡金龙气的太子精血!
“殿下!请将混合邪血,滴于匣盖血魄石之上!无论发生何事,绝不可中断!”孙邈沉声喝道。
李亨点头,双手稳定地端起那碗混合了李默邪血与杨国忠精血的污秽之血,小心翼翼地……将其倾倒在玉匣盖中央那颗深红近黑的“血魄石”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污秽的混合血液接触到血魄石的瞬间,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无数怨魂哀嚎的“滋滋”声!血魄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一股强大、阴冷、充满封镇意志的邪异力量,瞬间从玉匣中爆发出来,笼罩了整个龙榻!
“就是现在!”孙邈眼中精光爆射!他左手蘸满李亨的精血,快如闪电般,以指代笔,在李默胸前伤口周围的皮肤上,绘制起一个繁复无比、充满古老韵味的血色符咒!每一笔落下,都带着李亨的龙气精血,更牵引着李亨自身的意志和生机!
同时,他右手那根特殊的金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刺入李默胸前伤口的最深处!针尖符文大亮,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爆发,目标首指那正在疯狂吞噬李默生机的邪气根源!
“呃啊啊啊——!”昏迷中的李默,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惨嚎!仿佛灵魂被强行撕裂!
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红邪气,混合着无数扭曲的怨念面孔,被孙邈的金针强行从伤口深处拉扯出来!这股邪气狂暴无比,带着武惠妃清晰的怨毒意志,疯狂挣扎,试图反噬金针和孙邈!
而李亨,在绘制血符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充满毁灭欲望的邪异力量,顺着他的指尖精血,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经脉!剧痛!眩晕!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在他脑海中炸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他拖向深渊!他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绘制血符的手指也开始颤抖!
“殿下!稳住心神!想着陛下!想着大唐!”孙邈厉声大喝,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李亨精神一振!
李亨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看着龙榻上痛苦挣扎的父皇,眼中爆发出无比坚定的光芒!他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脑海中的魔音侵袭,将全部意志灌注于指尖,那颤抖的血符线条,再次变得稳定而有力!
“封!”孙邈一声暴喝!他右手的金针猛地一引!
那股被强行拉扯出来的暗红邪气根源,在血符的牵引和玉匣封镇之力的吸引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化作一道暗红血线,猛地被吸入了玉匣盖中央那颗光芒大盛的血魄石之中!
嗡——!
玉匣剧烈地震颤起来!匣盖上的血魄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光芒,将整个寝殿映照得一片血红!那光芒中,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哀嚎、挣扎,最终被强行压缩、封镇进那颗小小的石头深处!
随着邪气根源被抽离封镇,李默胸前伤口处那不断渗出的暗红血渍,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他弓起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那死寂的青灰色似乎褪去了一丝,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会断绝!
“成……成功了?!”高力士喜极而泣!
噗!
李亨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中,竟然带着丝丝缕缕的暗红邪气!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扶住,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显然遭受了严重的反噬!
孙邈也踉跄一步,脸色发白,显然消耗巨大。但他顾不得自己,立刻查看李默的情况,又搭上李亨的腕脉。
“陛下心脉邪源己被暂时封镇入匣!生机流逝大大减缓!外伤虽重,但己无性命之虞!”孙邈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了振奋,“太子殿下被邪气反冲,伤及心脉,需立刻静养调理,万不可再动心神!”
听到父皇暂时脱险,李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高力士连忙指挥太监将太子小心抬去偏殿诊治。寝殿内暂时只剩下孙邈和高力士,守着昏迷的李默和……那只静静放在龙榻边、依旧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血魄封灵匣”。
孙邈看着那玉匣,尤其是匣盖上那颗颜色似乎更加深沉、内部仿佛有暗流涌动的血魄石,眉头再次深深锁起。
“高公公,”孙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匣虽暂时封镇了邪源,保住了陛下性命,但……祸福难料!”
“祸福难料?”高力士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邪气根源被封入血魄石,如同将一条毒龙锁进了牢笼。但这牢笼……并非坚不可摧!”孙邈指着玉匣,“此匣的封镇之力,需要持续的能量维持。而提供这能量的……正是被封镇邪气本身的怨念和……陛下被其侵蚀时残留的一丝生机联系!”
他深吸一口气:“更可怕的是,此匣与那武惠妃的邪术同源!她必能感应到邪源被封于此匣!若她寻来,或施以秘法,极有可能……引动匣中邪气反扑!甚至……将其据为己用,化为更恐怖的武器!”
仿佛是为了印证孙邈的话。
翠微宫深处,盘坐的武惠妃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光一闪!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寝宫方向!
“封……封镇了?!竟然……用‘血魄封灵匣’……封镇了我的‘影蚀’之源?!”
震惊过后,她的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贪婪、如同发现绝世珍宝的诡异笑容。
**“好……好得很!”**
**“李隆基……你真是……不断给我惊喜啊!”**
**“你以为……封入匣中……就安全了吗?”**
**“这蕴藏了你生机和‘钥匙’气息的邪源……”**
**“将是助我……彻底掌控你体内那‘守护之源’……最完美的……媒介!”**
孙邈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魄封灵匣”捧起,准备寻找一个稳妥之处暂时封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玉匣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匣盖中央,深红近黑的“血魄石”内部,一道极其微弱的、却纯净得与周围邪气格格不入的……数据流光,如同深海中一闪而过的游鱼,悄然浮现!这光芒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一种属于李默的、顽强不屈的意志烙印!
它仿佛受到了玉匣外某种同源气息(孙邈身上残留的生机金针之力?)的微弱吸引,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坚不可摧的封镇壁垒!
---
(http://www.tianyask.com/book/NtTwPJ.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