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了电源。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固执的“滴滴”声，以及林笑笑躺在地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眨巴着，充满“求知欲”地看着顾阎。
顾阎那张英俊得如同建模的脸，此刻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先是极致的错愕和茫然，仿佛看到了外星生物在他面前表演杂技；
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震怒，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足以冻死人的风暴。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病房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你……”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纵横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年，习惯了所有人的敬畏和服从，何曾见过如此……如此离经叛道、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他认知框架的回应？
这感觉，就像他蓄满力的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一团滑不溜手的棉花上，不，是砸进了一滩冒着泡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沼泽里！憋屈！愤怒！还有一种被当众羞辱的强烈难堪！
白薇薇更是彻底懵了。
她精心准备的柔弱表情还僵在脸上，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林笑笑的行为逻辑。
打滚？问滚得圆不圆？这……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是新的发疯方式吗？她下意识地往顾阎身后缩了缩，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林笑笑，而是一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史前凶兽。
门口偷看的几个小护士，更是惊得捂住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圆。一个胆子稍大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这清脆的响声，像是解除了某种定身咒。
林笑笑仿佛没看到顾阎那要吃人的眼神，也没感受到白薇薇的惊恐。
她自顾自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慢悠悠地、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态，从地上坐了起来，甚至还拍了拍病号服上沾的灰尘（虽然地板很干净）。
“啧，看来顾总对我的滚姿不太满意？”她歪着头，语气带着点遗憾，眼神却清亮得吓人，
“也是，第一次滚，业务不太熟练。要不……”她顿了顿，目光在白薇薇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让白小姐示范一下？我看她挺擅长‘滚’的，比如，从顾总的心尖上，滚到别的男人怀里？”
轰——！
这话像是一颗深水炸弹，精准地投进了顾阎和白薇薇最敏感的禁区！
“林笑笑！你找死！”顾阎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断，他猛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扬手就要朝林笑笑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脸上扇去！速度之快，带着凌厉的风声。
白薇薇更是脸色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尖叫道：“你…你血口喷人！顾阎哥哥，她疯了！她真的疯了！”林笑笑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她竭力维持的“纯洁”假面上。
门口的护士们吓得尖叫出声。
然而，林笑笑的动作更快！
在顾阎的手掌即将落下的一刹那，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地上一扑！目标却不是顾阎的巴掌，而是——
她旁边那个沉重的金属输液架！
“哎呀！顾总饶命啊！”林笑笑用尽毕生演技，发出一声凄厉（且浮夸）的尖叫，同时“惊慌失措”地用力一推！
哐当！哗啦——！
沉重的金属输液架被她“无意”中推得失去了平衡，朝着顾阎和白薇薇的方向轰然倒塌！上面挂着的药瓶、输液袋、金属挂钩，稀里哗啦地砸落下来！
顾阎瞳孔猛缩，出于本能，他第一时间不是继续打人，而是迅速侧身，将尖叫的白薇薇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那倒下的金属架。
砰！
金属架重重砸在顾阎的肩背上，虽然被他强健的体魄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那冲击力还是让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
几个塑料药瓶砸在他昂贵的西装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还有一个空瓶子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现场一片狼藉。
林笑笑“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拍着胸口（虽然没心跳加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顾总您就算恼羞成怒要打我，也不用砸东西吧？这多危险啊！砸到花花草草……哦不，砸到您尊贵的身体和白小姐娇弱的心灵可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爬起来，动作间还“不小心”踩到了滚到脚边的一个空药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她低头看了看，一脸无辜：“哎呀，踩坏了。顾总，这算工伤还是您故意损坏医院公物？需要我帮您报警吗？” 她特意加重了“报警”两个字。
顾阎扶着惊魂未定的白薇薇站稳，肩背的钝痛和西装上的狼狈让他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林笑笑那张写满“无辜”和“后怕”，眼底却闪烁着狡黠恶劣光芒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邪火首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掌控力，在这个女人面前正在土崩瓦解！
“报警？”顾阎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杀意，
“林笑笑，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逃脱惩罚？你蓄意伤害薇薇，现在又故意损坏财物，袭击我！证据确凿！我看该进去的是你！”
他拿出手机，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以顾家的权势，就算林笑笑没真的伤到人，光凭刚才推倒输液架（虽然是她自导自演）的行为，他就有无数种办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精神病院？那都是轻的！
白薇薇躲在顾阎怀里，偷偷看向林笑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得意。疯子又怎样？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还不是蝼蚁？
面对顾阎的威胁和即将拨出的电话，林笑笑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在狼藉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证据确凿？”她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带着点俏皮（在顾阎看来是极致的挑衅），指向了病房门口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怒火中烧的顾阎和暗自得意的白薇薇，都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己经挤满了人。
除了刚才那几个惊魂未定的小护士，还有闻讯赶来的值班医生、其他病房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
更重要的是，那个之前手机掉在地上的小护士，此刻正紧紧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摄像头的位置，正对着病房里面！
刚才发生的一切——顾阎的怒吼、扬手要打人、林笑笑的“惊慌”推倒输液架、顾阎保护白薇薇被砸、林笑笑的“无辜”发言——整个过程，都被清清楚楚地录了下来！
林笑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运筹帷幄的狡黠。
她看着顾阎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悠悠地说道：
“顾总，时代变了呀。现在讲究个……眼见为实，有图有真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门口那部举着的手机，然后重新落回顾阎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您说，如果这段‘顾氏总裁医院逞凶，殴打无辜病人未遂反被砸’的视频不小心流了出去……会不会比‘林氏养女发疯打滚’的新闻，更劲爆一点？更值钱一点？”
她歪着头，眼神纯良得像只小鹿，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顾总，您家大业大，声誉要紧。而我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名声嘛……” 她摊了摊手，一脸破罐破摔的“癫”样，
“早就碎得拼都拼不起来啦！用我这点碎成渣的名声，换顾氏股票跌几个点，再换顾总您上几天社会新闻头条……这买卖，怎么看都是我赚了呀！您说是不是？”
林笑笑的话音落下，整个病房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举着手机的小护士，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屏幕上的录制小红点，依旧固执地亮着，像一只沉默而锐利的眼睛。
顾阎死死地盯着林笑笑，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焚烧殆尽。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个报警电话，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林笑笑”，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只会愚蠢痴恋和疯狂嫉妒的蠢货。
她变成了一颗……裹着糖衣的、会爆炸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毒瘤！用最荒诞的方式，将他逼到了一个极其难堪的境地！
白薇薇也彻底慌了神，她看着门口那些或震惊、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再看向那个依旧亮着的手机摄像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她和顾阎的关系……
林笑笑则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抬手理了理自己滚乱了的头发，脸上带着一种“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欠揍笑容。
她在等，等顾阎的选择。
是选择鱼死网破，让这段对他极度不利的视频曝光？还是……忍下这口恶气，暂时放过她？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阎那张阴晴不定、如同暴风雨前夕的脸上。
他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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