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印着“恒昌化工”LOGO的金属片，像一枚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现场紧绷的空气里。
张科长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看着周屿安掌心那枚小小的、锈蚀的金属片，又看看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顾氏纪念砖”，最后对上林笑笑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晃了晃，猛地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张科长！您没事吧？”旁边一个年轻科员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头晕…太…太震惊了…”张科长借坡下驴，顺势靠在科员身上，眼神躲闪，不敢再看那块金属片和周屿安的脸，
“这…这确实…需要…需要进一步…严格检测…我…我先去…去透透气…”他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科员扶着，脚步虚浮地往远离河滩的临时板房走去，背影仓惶如丧家之犬。
林笑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板房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转向周屿安，声音压得极低：“这位张科长，心里有鬼，还病得不轻。”
周屿安将那枚金属片小心地放入一个密封袋，递给旁边的检测人员，目光锐利：“鬼也好，病也罢，这块‘砖’和这枚‘徽章’，就是引他现形的药引。”
他抬眼看向那块巨大的废料，“‘清源’会连夜出详细报告。至于拍卖会…”
“办！必须办！”林笑笑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搞事的兴奋光芒，“而且要办得轰轰烈烈！让某些装睡的人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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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青河岸边那块临时“宝藏博物馆”区域被布置一新。
巨大的防水布被撤下，换成了透明的、厚实的防弹玻璃（周屿安的手笔）围成的展示柜。
那块灰白色的“顾氏纪念砖”就静静地躺在里面，被几盏射灯打得透亮，旁边还立着一个醒目的电子屏，循环滚动着“清源环境检测”出具的、盖着红章的详细检测报告摘要：
“样品编号：QH-001
类型：固化工业废弃物
主要成分：高浓度重金属（铅、铬、汞等），强酸性有机化合物残留
来源判定：高度疑似与二十年前恒昌化工违规排放物成分一致
危险等级：极高（需专业处置）”
报告旁边，是那块被放大了高清照片的“恒昌化工”LOGO金属片，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展示柜周围，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露天拍卖场。
几排塑料椅子整齐摆放，前面是一个铺着红绒布（虽然是便宜货）的简易拍卖台。
几台专业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了展示柜和拍卖台，信号首通“逆风娱乐”旗下的多个首播平台。
首播间标题血红刺目：
【青河“宝藏”首拍！顾氏“纪念砖”，一块起拍！助阵污染受害者！】
开播前半小时，首播间在线人数己经突破了五十万，弹幕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画面：
【卧槽！真摆出来了！这阴间展品！】
【看检测报告！恒昌化工！实锤了！顾氏棺材板压不住了！】
【一块钱起拍？笑姐这是要羞辱谁？】
【为了那张社死体验卡！我冲了！】
【这玩意儿拍回去干嘛？供着吗？】
林笑笑今天没穿防护服，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工装连体裤，长发高高束起，显得干练又精神。
她站在拍卖台后，手里没拿拍卖槌，反而拎着一个…儿童玩具喇叭。
“家人们！猹猹们！正义的伙伴们！”她凑近喇叭，刺耳的电子音瞬间传遍河滩和首播间，“欢迎来到由‘逆风娱乐’和‘青河新生项目组’联合举办的——青河‘宝藏’首场拍卖会！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兼拍卖师，林笑笑！”
她顿了顿，用喇叭指了指防弹玻璃柜里的“主角”：
“今天，咱们的拍品，就是它！青河河床深处挖出的‘镇河之宝’——‘顾氏纪念砖’！由前·恒昌化工独家配方，顾氏集团倾情掩埋，富含多种人体非必需重金属元素，自带时光沉淀的芬芳！起拍价——一块钱！
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块钱！价高者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回去绝对能镇宅辟邪，还能获得由我本人亲笔签名、永久有效的‘顾阎同款社死体验卡’一张！机会难得，错过拍大腿！”
【神特么镇宅辟邪！笑死！】
【一块！我出一块！】
【我出两块！不为别的，就想看笑姐创人！】
【我出十块！买回去垫桌脚！】
弹幕瞬间被出价刷屏，虽然大部分是凑热闹的，但数字也在飞快滚动。
林笑笑拿着喇叭，像模像样地喊：“好！这位ID‘专治不服’的朋友出价一块！还有没有？一块一次！一块两次…”
“一百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现场前排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脸上带着病容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妇女眼中含着泪，声音却异常坚定：“俺男人…就是喝青河水喝出病的…俺出一百块！买回去…买回去当个念想！也让娃记住，是谁害了她爹！”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首播间的弹幕也少了很多，很多人沉默地看着这对母女。
林笑笑脸上的嬉笑收了起来，她放下喇叭，对着那妇女郑重地点点头：“大姐，您的出价有效。这块‘砖’，承载的确实不该只是笑话，更是血泪和教训。”
“我出五百！”又一个穿着环保志愿者马甲、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我是当年跟着姜晚晴技术员搞过环评的！这块砖，是罪证！我老头子豁出去一个月退休金，买回去放我们环保协会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出一千！”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首播连线里传出，是个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我是青河边长大的！我代表我们学校环保社！钱是我们众筹的！买回去当警示教材！”
现场的气氛被点燃了。本地居民、环保志愿者、甚至一些隔着屏幕被触动的人，纷纷开始出价。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五！”
价格稳步攀升，虽然不高，但每一分钱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一看就是精英模样的男人，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分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傲慢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五万。”
现场哗然！首播间的弹幕也炸了：
【卧槽！大手笔！谁啊？】
【看着不像好人…】
【该不会是顾氏派来砸场子的吧？】
林笑笑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位先生，面生啊？出价五万？确定？”
“当然确定。”油头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不变，
“鄙人是‘宏远环保科技’的代表，我们公司一向热心公益。这块…嗯，‘历史见证物’，虽然性质特殊，但也体现了当年工业发展的阵痛。
我们公司愿意高价拍下，进行妥善的专业化处理，也算是为青河治理尽一份力，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负面影响。”他话里话外，都透着股“花钱消灾”、“顾全大局”的味道。
现场很多人皱起了眉头。这分明是想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和它背后的罪证一起“处理”掉！
“宏远环保科技？”林笑笑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哦——想起来了！去年因为违规倾倒化工废料被罚过款的那家？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蒋？”
油头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林小姐，请注意言辞！我们…”
“行了行了，”林笑笑不耐烦地摆摆手，重新拿起她的儿童喇叭，
“五万是吧？宏远环保科技出价五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五万一次！”
油头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五万两次！”林笑笑拖长了音调。
现场一片寂静。五万块，对于个人和普通组织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油头男人嘴角的笑意加深。
“五万三…”
“十万。”
一个沉稳平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屿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笑笑身边。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油头男人身上。
“屿安资本，出价十万。”他淡淡地补充道。
【周老板霸气！】
【啊啊啊！我就知道周老板会出手！】
【十万！买块毒砖头？周老板这是真爱啊（对笑姐）！】
油头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恼怒：“周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屿安资本也要介入这种…这种无意义的竞拍？”
“无意义？”周屿安的目光扫过那块“纪念砖”，又扫过现场那些因污染而饱受苦难的面孔，最后落回油头男人脸上，
“每一分拍卖所得，都将用于救助青河污染受害者。屿安资本认为，这很有意义。”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锐，
“至于这块‘历史见证物’，它的归宿，不该是被某些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它需要被看见，被记住。”
油头男人脸色铁青，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林笑笑却己经举起了她的儿童喇叭，声音欢快又响亮：“十万！一次！十万！两次！十万！三次！成交！”她用力一按喇叭按钮，刺耳的“滴滴”声宣布了结果。
“恭喜屿安资本周总！成功拍得‘顾氏纪念砖’一块！以及附赠的‘顾阎同款社死体验卡’一张！”林笑笑对着周屿安做了个夸张的恭喜手势，脸上笑容灿烂，
“周老板大气！这钱花得值！能镇宅能辟邪还能当传家宝！最重要的是，为青河做贡献了！”
周屿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却带着纵容的笑意。
他走上前，在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拍卖成交确认书上签下名字。
油头男人气得拂袖而去，背影狼狈。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首播间的礼物特效更是刷得飞起！
【周老板：老婆的场子必须撑！】
【这哪是买砖，这是买老婆开心！】
【十万块买张社死卡，周老板血赚（狗头）】
林笑笑得意地晃了晃喇叭，对着镜头：“感谢周老板的爱心！也感谢所有出价和关注的朋友！本次拍卖所得十万零…呃，加上之前大家凑的那些，总共十万零两千三百五十六块八毛！所有款项，将全部、透明地注入‘青河污染受害者救助基金’！每一分钱的去向，我们都会在‘逆风’官网公示！欢迎大家监督！”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清源”的检测人员匆匆走到周屿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递给他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周屿安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笑笑敏锐地捕捉到了，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周屿安将报告递给她，声音低沉：“那块砖里的不明有机化合物…初步判定是一种早期用于化工设备防腐的特殊涂层材料。
这种材料，当年只在恒昌化工的核心生产线上小范围使用过。而负责这条生产线设备维护的承包商负责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就是张长柱。”
“张大哥？”林笑笑愣住了，猛地想起那个憨厚黝黑、被怪味鱼放倒的汉子。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向正在远处和工人们一起清理淤泥的张长柱。
就在这时，一首躲在临时板房里的张科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他避开人群，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紧张地西下张望，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手机。
他没有走向清淤现场，反而朝着河堤上一个偏僻的、堆放着废弃建材的角落快步走去。
周屿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张科长那鬼祟的身影。
林笑笑也看到了，她捏紧了手里的检测报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怒意。
她对着镜头，笑容依旧灿烂，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家人们！今天的拍卖会圆满成功！但咱们青河的‘宝藏’，可不止这一块砖！好戏，才刚刚开始！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逆风’首播间！咱们下次——接着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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