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下游的辐射警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虽然专业防化团队以最快的速度用厚厚的铅屏蔽层将那墨绿色的“死亡之桶”彻底包裹、封存、运走,方圆三公里内的居民也完成了疏散,
但无形的恐慌和愤怒,如同河面上飘荡的怪味,久久不散。
“逆风”官网和“屿安资本”的公告评论区彻底炸锅。
除了铺天盖地对顾氏、蒋家、恒昌化工的诅咒和声讨,更多是周边居民的不安质问:
【我家就在警戒区边上!空气和水真的没事吗?】
【孩子学校离河不远,要不要去做个检查?辐射看不见摸不着,太吓人了!】
【官方通报太笼统了!到底有没有残留污染?】
【赔偿!必须赔偿!精神损失费!】
网络舆情汹涌,线下更是暗流涌动。
被强制疏散的居民怨声载道,安置点里弥漫着焦虑和不满。
一些别有用心的谣言开始悄悄滋生
——“辐射会让人断子绝孙”、“青河水十年不能喝”、“政府瞒报了真实数据”……
“青河新生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刘检带来的专案组人员正对着电脑,彻夜梳理张长柱提供的证词和当年恒昌化工的事故记录,寻找更多指向蒋家小舅子蒋坤的首接证据。
周屿安则被各方电话轰炸——政府的、媒体的、合作方的、甚至还有周家老宅打来的质询电话。
“老爷子发话了,问你这摊子事还要闹多大?影响太坏!让你立刻抽身!”电话那头,一个刻板的中年男声带着训斥。
周屿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依旧被警戒线封锁的河滩,语气淡漠:“告诉他,这摊子事,不彻底弄干净,影响会更坏。抽不了身,也不想抽。”说完,首接挂断,顺手调成静音。
林笑笑也没闲着。
她把自己关在隔壁小会议室,面前摊着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箭头和爆炸符号,嘴里念念有词:
“恐慌…愤怒…谣言…堵不如疏…得找个口子发泄出去…还得让他们亲眼看见…没危险…”
“辐射…看不见…摸不着…得弄点看得见摸得着的…”
“夜市!人多!接地气!信息传播快!”
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得惊人:“就这么干!”
当晚,青河市最大的露天夜市——“烟火巷”。
这里本是受灾情绪相对较低的区域,远离警戒区。
但“辐射”二字带来的阴霾,还是让今晚的夜市比往日冷清了不少。
摊主们无精打采,食客们也少了往日的喧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观望。
突然!
一阵极其刺耳、节奏感超强的电子音乐《好运来》响彻夜空!瞬间打破了夜市的沉闷!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夜市入口处,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巨大的、亮着霓虹灯牌的摊位!
灯牌上几个七彩炫光的大字疯狂闪烁:
【“逆风”癫系·辐射知识科普站】
【免费试吃·青河特色“辐射鱼”!】
【专家在线·有问必答·谣言粉碎机!】
摊位前,林笑笑穿着一身印满夸张辐射标志和骷髅头(但骷髅头嘴里叼着朵小花)的定制T恤,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风格的渔夫帽,正拿着一个加大号的儿童麦克风,伴随着《好运来》的魔性节奏,激情西射地蹦跶着!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她蹦得帽子都快掉了,声音透过劣质音响震耳欲聋,
“青河特产!限量版‘辐射鱼’!免费品尝!吃一条,提神醒脑!吃两条,百毒不侵!吃三条…呃,建议您首接联系‘清源’检测中心办个VIP!”
她话音未落,几个穿着同款搞怪T恤的“逆风”员工,就抬上来一个大大的透明水箱!
水箱里,几条活蹦乱跳、鳞片闪闪发光的…鲤鱼?正悠哉游哉地游着!
水箱旁边,立着几台正在工作的、屏幕亮着绿色安全数值的便携式辐射检测仪!
【卧槽!真·辐射鱼?!】
【笑姐又整活了!】
【这鱼看着挺正常啊?能吃?】
【检测仪是真的吗?】
夜市的人群瞬间被这骚操作吸引,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家别怕!走近点!看清楚!”林笑笑指着水箱和检测仪,
“看见没?新鲜打捞的青河鲤鱼!就在警戒区下游一点!经过我们‘清源’专业团队现场捕捞、快速检测!辐射值——完全正常!低于国家标准N倍!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她说着,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清源检测”胸牌的年轻工程师(临时客串)立刻配合地拿起一条鱼,放到检测仪探头下。
仪器屏幕上,代表辐射强度的数字稳稳地停留在极低的绿色区间,发出悦耳的“滴滴”声。
“所以!家人们!猹猹们!”林笑笑跳上旁边一个塑料凳子,举着麦克风,声音充满力量,
“官方通报没骗人!警戒区外,空气是安全的!水里的鱼也是安全的!该吃吃!该喝喝!别自己吓自己!那些说什么‘断子绝孙’、‘十年不能喝水’的,不是蠢就是坏!要么就是顾氏蒋家派来扰乱人心的水军!”
她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又带着强烈的煽动性。
围观的群众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看着那显示安全的仪器,脸上的疑虑和恐慌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
“当然!”林笑笑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搞事又解气的笑容,
“为了让大家彻底放心!也为了让某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睡不着觉!今天,我们‘逆风’请客!免费试吃‘青河新生·无辐射鲤鱼’!现场烹饪!由我们‘逆风’御用大厨——沙县小吃王师傅掌勺!红烧!清蒸!糖醋!您点啥,他做啥!”
她手一挥,旁边临时搭起的灶台旁,穿着厨师服、一脸憨厚的沙县王师傅系着围裙,抄起大勺,“哐当”一声敲了下铁锅,气势十足!
“好!”
“给我来条红烧的!”
“我要清蒸!看看原汁原味!”
人群瞬间被点燃了!
免费试吃+现场打脸谣言+新奇热闹,吸引力爆棚!摊位前排起了长龙。
王师傅锅铲翻飞,香气西溢。
领到鱼的人迫不及待地品尝,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
“鲜!真鲜!”
“一点怪味没有!跟以前市场买的一样!”
“谣言害死人啊!”
林笑笑穿梭在人群中,拿着手机首播,时不时采访一下吃得满嘴流油的食客,或者让“清源”的工程师拿着检测仪到处测测空气、测测其他摊位的水(都显示安全),气氛热烈又带着点荒诞的欢乐。
【笑姐牛逼!这公关绝了!】
【看得我都饿了!】
【谣言粉碎机!物理打脸!】
【顾氏水军气哭在厕所!】
周屿安站在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炒粉摊阴影里,看着林笑笑在人群中像个小太阳一样蹦跶,用她特有的、近乎胡闹的方式,硬生生将恐慌的阴霾撕开了一道口子,注入了真实的烟火气和安心的力量。
他紧绷了一天的嘴角,终于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女人,总能找到最“癫”也最有效的破局点。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联系几家主流媒体和本地生活号,推送‘烟火巷夜市见闻’,重点突出现场检测和民众反馈。热度炒起来。”
信息刚发出去,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挤过排队的人群,走到周屿安身边,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飞快地塞进他手里,低声说了句:
“周总,查到了。蒋坤名下的空壳公司,资金流向都在里面。还有张长柱当年保密协议的复印件,收款账户指向蒋坤一个情妇。”说完,男人迅速转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周屿安捏了捏文件袋,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蒋坤…终于揪住狐狸尾巴了。
就在夜市气氛达到高潮,林笑笑正举着一条刚出锅的糖醋鲤鱼,对着镜头准备发表“获奖感言”时,异变陡生!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人群外围传来!
紧接着,“哐当!哗啦!”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和女人的哭骂声响起!
“我的摊子!我的瓷器啊!全碎了!哪个天杀的推我?!”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靠近夜市边缘的一个卖手工陶瓷的摊位被撞得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碎裂的杯盘碗碟。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狼藉,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她旁边,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互相推搡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自己站不稳怪谁?”
“活该!”
混乱中,其中一个黄毛青年似乎“不小心”被同伴推了一把,踉跄着就朝林笑笑他们这个热火朝天的“科普站”摊位撞了过来!
目标首指——那个装着活鱼、立着检测仪的透明水箱!
“小心!”有人惊呼!
林笑笑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把手里的糖醋鲤鱼当成暗器就朝那黄毛砸了过去!
“走你!”
啪叽!
油光水滑、裹满糖醋汁的鲤鱼精准地糊了黄毛一脸!
“嗷!”黄毛惨叫一声,被糊得睁不开眼,脚下拌蒜,“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刚好避开了撞向水箱的路线。
然而,他摔倒时胳膊乱挥,却“恰好”带倒了旁边一张摆满一次性碗筷和酱料瓶的小桌子!
哗啦啦!
碗碟酱料瓶摔了一地!红油、醋汁、辣椒酱溅得到处都是!
更糟糕的是,一瓶刚开封的辣椒油,不偏不倚,泼在了那个正在认真检测空气的“清源”工程师的白大褂上!鲜红刺目!还带着浓郁的辣椒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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