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跃着。
妖紫月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叶天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那柄长剑，虽然被他用蛮力折断。
可断裂的剑刃，还嵌在他的血肉里。
伤口周围的皮肉，己经因为失血，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你的伤……”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叶天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却牵动了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死不了。”
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了妖紫月的心上。
死不了。
可他，真的会死。
为了她。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
通体漆黑的，小小的玉瓶。
“这是……我师门最好的金疮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我帮你……把断剑取出来。”
叶天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在火光下，泛着水光的，通红的眼睛。
他没有拒绝。
他只是，点了点头。
妖紫月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想要先撕开他肩膀上，那片早己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布料。
可她的手，抖得厉害。
往日里，那双能轻易取人性命，能抚弄世间最精妙法器的手。
此刻，却连一片小小的布料，都无法掌控。
她试了几次，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却只是徒劳地，一次又一次，触碰到他滚烫的伤口。
“嘶——”
叶天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在妖紫月耳边炸响。
“对不起！”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缩回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弄疼你了？”
她慌了。
彻底慌了神。
看着他那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的心，乱得，再也找不到一丝头绪。
她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
她张开嘴，对着那片狰狞的伤口。
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吹着气。
仿佛这样，就能吹走他的疼痛。
她的呼吸，很轻，很柔。
带着一股，她身上独有的，像毒药，又像解药的，幽兰般的香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叶天滚烫的皮肤。
也拂过了他那颗，沉寂了三千年的心。
那一瞬间。
肩膀上的剧痛，仿佛都变得遥远。
叶天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长长的睫毛。
能闻到，她发梢间，那让他心安的香气。
能感觉到，她每一次呼吸，都像一片羽毛，在他的心尖，轻轻地，刮过。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能听到她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也能听到，自己的。
妖紫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片伤口上。
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在何处。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受伤了。
因为她，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她要让他，不那么痛。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用颤抖的手，帮他清理好了伤口。
取出了那截断剑，又笨拙地，将黑色的药粉，洒了上去。
最后，她从自己的裙摆上。
撕下一条最干净的布，一圈一圈，将他的肩膀，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洞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有篝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跳跃着。
妖紫月低着头，不敢去看叶天。
她怕。
她怕看到他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可她等来的，不是不耐。
而是一只，伸过来的，没有受伤的手。
那只手，带着火焰的温度，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妖紫月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头。
对上了一双，她从未见过的，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死寂与疏离。
也没有，她最害怕的，怜悯与愧疚。
那里面，只有，她的倒影。
清晰的，满满的，唯一的，倒影。
这道目光，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心中，那道锁了生生世世的，最沉重的枷锁。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骄傲。
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叶天……”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顺着他的指缝，滑落。
“我怕……”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恐惧。
“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抖得不成样子。
“太好了……好得，像一场一戳就破的，梦。”
她看着他，眼中，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我怕天亮之后，梦就醒了。”
“我怕你……你只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我和墨璃殇她们不一样……”
“所以才，暂时地，需要我……”
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之后，又捡到了一颗糖。
却又害怕糖里有毒的，恐慌与卑微。
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叶天没有让她说完。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手掌。
然后，他用拇指，轻轻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紫月。”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伤后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
“看着我。”
他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听我说完。”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认真到，带着一种，剖开灵魂的，庄重。
“凤栖梧，墨璃殇，她们，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是气运的宠儿。”
“她们生来，就站在云端，俯视众生。”
“她们的爱，是高高在上的恩赐，是理所当然的占有，是华丽又冰冷的，囚笼。”
他的话，很平静。
却带着一种，看透了无数轮回的，苍凉。
他自嘲地，笑了笑。
“而我们呢？”
“我们是什么？是她们故事里的背景板，是她们成神路上，无足轻重的，垫脚石。”
“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过无数次的人。”
“你也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睁大的，泪眼朦胧的眸子里。
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她们的爱，是要把我拉进她们的光里，然后，用那光，将我灼伤，将我囚禁。”
“只有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与庆幸。
“只有你这个傻瓜……”
“是愿意在我坠入最深的黑暗时，陪着我一起，跳下深渊的人。”
他缓缓地，凑近了她。
首到，他的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她的额头。
冰冷的额头，触碰着滚烫的额头。
他能感觉到，她那长长的睫毛。
像受惊的蝶翼，在他的皮肤上，轻轻颤动。
他闭上眼，声音，轻得。
像一个，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的，秘密。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早在三千年前，就己经毁灭过一次了。”
“现在……”
“我的世界里……”
他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瞳眸里，倒映着篝火，也倒映着她。
像一片黑暗的宇宙里，燃起了，唯一的星辰。
“……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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