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紫月的话，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叶天的心尖。
他笑了。
那笑容，洗去了方才的疲惫与冷硬。
只剩下，对怀中女人的，纯粹的宠溺。
他抱着她，正欲转身，寻找一处清净之地。
可他的脚步，却顿住了。
他的视线，最后一次。
落在了不远处那道，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上。
墨璃殇，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冰雕。
僵硬地，立在那里。
风，吹动她染血的衣袂。
她却，一动不动。
仿佛，连感知都己经失去。
叶天知道，有些话，必须说得更透彻。
有些根，必须斩得更彻底。
否则，今日的麻烦，便会成为明日的纠缠。
他抱着妖紫月，没有松手。
只是用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开口。
“墨璃殇。”
冰雕，动了一下。
那双空洞的眼眸，艰难地，聚焦到了叶天的脸上。
里面，还残留着一丝，卑微到尘埃里的，希冀。
她在等。
等一个转机。
等一句，哪怕是敷衍的，安慰。
“你弄错了一件事。”
叶天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前世，我为你而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墨璃殇死寂的心湖。
“那是我自己活该。”
“眼瞎，心盲，错信了人，错付了情。”
“怨不得旁人。”
墨璃殇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剖析得如此鲜血淋漓。
“这一世。”
叶天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为自己而活。”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安静地看着他的妖紫月。
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他重新抬眼，看向墨璃殇。
那份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绝对的，疏离。
很快，叶天说出了那句。
足以，将她所有骄傲与期盼，彻底碾碎的话。
“你的剑。”
“你的道。”
“你的宗门。”
“甚至……”
他看着她那双，因为绝望而逐渐放大的瞳孔。
清晰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你的情爱……”
“都与我无关了。”
轰——！
无关了。
这三个字，比我不稀罕，更加诛心。
不稀罕，代表着。
他至少还将其视为一件东西，一件他可以选择不要的东西。
而无关。
则是，彻底的，剥离。
像从一幅画上，抹去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污点。
他没有说她不好。
也没有说妖紫月更好。
他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
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
彻彻底底地，干干净净地。
剥离了出去。
这比任何斥责，任何羞辱，都更加伤人。
墨璃殇的脑海，一片轰鸣。
她想开口，想质问，想嘶吼。
可喉咙里。
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铁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天。
看着他，准备抱着那个女人，转身离去。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彻底地，否定！
可叶天，连这个让她不甘心的机会，都没有给。
他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点挣扎。
他停下转身的动作。
给了她，最后一击。
“我不是在选谁。”
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九天之上的神雷，精准地，劈在了她的神魂之上。
“我只是……”
“不再选你。”
噗——！！！
一口滚烫的心血，再也压抑不住。
猛地，从墨璃殇的口中，喷涌而出！
那鲜红的血雾。
在血色的残阳下，显得触目惊心。
大片大片的血迹。
瞬间，染红了她身前，那片雪白的衣襟。
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绝望的，彼岸花。
她那双，曾经冰冷如霜，清傲绝伦的眼眸中。
所有的光。
在这一刻，尽数熄灭。
只剩下，无尽的，死寂的，灰败。
她想不通。
为什么会这样。
前世，明明是他，追逐着自己的背影。
明明是他，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
为什么，重来一世。
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她付出了所有尊严，所有骄傲。
甚至愿意舍弃一切。
换来的，却是，如此决绝的，一句。
不再选你。
叶天，不再看她一眼。
他抱着妖紫月，这一次，真的转身了。
那背影决然而去。
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站住！”
一声嘶哑到几乎不似人声的吼叫！
从墨璃殇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疯了！
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理智，被无尽的嫉妒与不甘，彻底焚烧殆尽！
她疯了一般，催动剑诀！
嗡！
掉落在地上的寒霜剑，发出一声悲鸣。
冲天而起，回到她的手中！
冰蓝色的剑光，再次亮起！
只是，这一次的剑光。
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却，破绽百出！
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却挥舞着开山裂石的巨斧。
可笑，而又可悲。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叶天那决绝的背影，一剑斩去！
“你不选我，我就杀了你！”
“杀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混乱的剑气，撕裂了空气，卷起漫天黄沙。
然而。
叶天，头也未回。
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
只是抱着妖紫月向着天边走去。
在那狂暴的剑气，即将触碰到他后背的瞬间。
他才仿佛有些不耐烦地。
屈指。
一弹。
叮！
一声轻响。
仿佛指尖弹落了一片雪花。
一股柔和。
却又浩瀚到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他的指尖荡漾开来。
那股力量，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却像一片温暖的春风。
春风过处。
墨璃殇那狂暴的混乱的歇斯底里的剑势。
便如同冬日的积雪。
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作了漫天的，点点灵光。
然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叶天带着妖紫月。
化作一道紫金色的流光。
瞬间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走得干脆利落。
只留下。
墨璃殇一个人。
呆呆地立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之上。
风，停了。
沙，静了。
天地间，一片死寂。
她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
手中的寒霜剑，却因为失去了力量的支撑。
再一次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噗通。
她再也支撑不住。
双膝一软跪倒在了那片被她自己鲜血染红的黄沙之上。
残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独得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魂。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她灰败的眼眶中滑落。
顺着脸颊滴落在沙地上。
那不是泪。
是血。
是道心破碎后，流出的血泪。
她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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