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文书可取,秦渊只是单纯的想出来透口气,在那大宅院里边实在太压抑,谁能想到,他每日需要跟狗抢食?
他那所谓的岳丈,看似嘘寒问暖,实则只顾着自己手头的生意对他并不上心。
正值春末夏初,秦渊沿着秦淮河的青石板小道缓缓独行。
江宁就是后世的南京,最有故事的大概就是这条河,它贯穿一座城,碧波流淌间,承载了后世无数朝代的兴衰变迁,也是千古最有诗意的一条河。
暮色渐浓,霭霭雾气轻柔蔓延。细碎的波光闪耀其中,恰似无数碎金在水面跳跃。
一艘画舫,周身披着朱红的帷幔在河面上缓缓划过,亭台楼阁与炊烟袅袅结合成一幅完美的古秦淮画卷。
没必要过多细致的描绘,只需联想周董《青花瓷》中所勾勒的江南烟雨,那如诗如画的意境便己跃然眼前。
舫内的歌姬唱着南调,如若没有原身的记忆,秦渊绝对是听不懂这些中古语,更别提古语延伸出来的方言。
他驻足看了会儿,只见处处是繁华的景象,弦音混着胭脂香飘向岸边,惹得河畔柳树下的骚气书生们纷纷驻足,半旧青衫下摆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不少人身上都打着不明显的补丁。
他们朝着心仪的画舫大声喊着自身所作诗词,看似氛围怪异,其实这是在“求凤”,穷书生们盼望着某位歌姬娘子相中自己,邀自己上船一叙,如若谈得来,便赠自己盘身钱,以供科考之用。
别觉得奇怪,古时科举渐兴,市井间出现新的“投资方式”,后唐野史记录,当时流行青楼工作者投资书生,给一笔行路费,遇见实在喜人的,自荐枕席的也有不少,待书生金榜题名之后回转,便将其纳入房中为妾,文书为证,如若不守约,那不会有不懂事纠缠你,也没人闲的没事喊你陈世美,人家也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边,广撒网多捞鱼才是王道。
看了一会儿,没一个成功上船的,秦渊咂巴咂巴嘴,心里实在替他们尴尬,一个比一个寒酸,那些模样出挑的青楼娘子又不傻,你们心仪的清倌人都在富家公子哥怀里低吟浅唱呢,哪里能轮得上你们穷酸鬼,真没意思,这戏不好看。
一首走到夫子庙的位置,就能看到河中若隐若现的荷花灯,这是女眷为家祈福的花灯,跟姻缘无关,多用于求福,求平安,不过大多到了这个位置就都被河水扑灭了,还亮着的属实是凤毛麟角。
跛脚隐隐作痛,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这歇会儿,不远处这荷花灯一盏盏的,整得还挺浪漫的。
秦渊瞅见旁边有棵老树,背面有一根横生的粗大枝丫,刚好够躺下一个人,于是他一瘸一拐的坐了上去,试了试韧性,还不错,于是他就躺了下来,眯缝着眼,听着弦乐声,似睡非睡的打着瞌睡。
半醒半梦之间,听到河边传来一道女声。
“师姐,我们就在这放吧,上面人太多。”此女声娇俏可人。
“也好。”一道清冷的声音答道。
“嗯……素纸会不会有些奇怪,要不要题首诗上去?予河神一观,望他老人家保佑江宁城风调雨顺。”
“妹妹可有准备。”
“小妹临时起意,并无准备,姐姐才华横溢,不如一试?”
“嗯……不如题清平盛世,岁岁平安如何?”
她们在后边商量,秦渊也在大树后面叼着狗尾巴草跟着思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更好的词句,索性就闭上眼,哪怕想出来又如何,冷不丁的走上去,人家还以为是猥琐痴汉呢。
他闭上眼睛,刚想好好睡一觉,忽觉大脑一阵眩晕,漆黑之后,眼前出现一幕熟悉的场景,一个液晶电脑出现在自己身前,回过头,后面是一排排书架,数量之多,看不见尽头。
这不是自己工作图书馆么?
我……这是回来了?
秦渊心神激荡,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的液晶电脑,刚碰到一瞬间,大脑猛的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忽然变成一个硕大的彩色旋涡,转瞬之间全部消失不见,无数数据条涌入自己的脑海。
一切恢复如常,像是一场幻觉。
“靠!”
这一声不自觉的惊呼,将不远处二女吓了一跳,周围一群身着半甲窄袖圆领袍,腰佩横刀的武侯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目标精确的朝声音来源冲去。
“何人窥伺。”
秦渊被无数刀尖指着,身体顿时僵住,只剩一个眼珠左右转动。
两个女孩也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
“误会误会,我是个路人,因为实在疲累,所以在此休憩,不想惊扰了二位小姐,实在抱歉。”
“既然先到,没有怪罪的道理,林副尉,让他离开吧。”少女声音显得有些柔弱。
林副尉不苟言笑,伸了伸手,那些搁在秦渊脖颈上的刀尖缓缓离开。
“莫要逗留,快些离去。”
秦渊松了口气,刚才背着身,未看清说话二女的长相,此时回过头却看了个真切。
二女身量相差无几,左方女子一袭素白长衫,眉如远山含黛,眸色淡然清冷,雪肌欺霜,亭亭而立若广寒仙子,周身散着疏离尘世的清冽,竟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右方女子模样同样出挑,淡粉纱衣裹雪肌,睫羽沾露似小鹿初醒,眼尾泛红若桃花酿蜜。樱唇微张凝水光,唇角梨涡浅陷,鬓边碎发缠玉颈,纯与魅在眸光流转间融成春水。
这二女子的姿容,比他家那刁蛮的沈素不知强了多少倍。
自沈府沿河岸行不过两里路,沿途所见多是身着麻衣粗布的寻常妇人,偶尔遇见年轻些的,顶多算中规中矩的清秀模样。
便是勾栏里的姑娘,姿容倒是出众些,却也只如后世素面朝天的清秀姑娘,少了几分摄人心魄的亮色。
这也太养眼了,这两个随便挑一个给他当媳妇,至少得短命十年。
“无礼,速速离去。”林副尉见他一双贼眼左右乱眺,差点又要拔刀。
“这便走,这便走。”
秦渊艰难的起身,缓步前行,跛足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声响,行至巷口,不知想起什么,忽顿住脚步,转身长揖。
“方才无意听二位小姐商量词句,在下略通文墨,私以为‘清平盛世,岁岁平安’虽好,若换作‘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更有韵味一些。”
清冷女子眉间轻蹙,垂眸思忖一番,俄顷螓首轻点道:“公子所改确有意境,多谢指点。”
望着那道跛足身影在暮色里渐成剪影,清冷女子眉尖微拢:“师妹,你瞧他步态,莫不是沈家那位入赘的跛脚书生?”
“师姐认得此人?”娇俏少女疑惑道。
“山长曾在讲学时提过此人,叫众学子引以为戒。”清冷女子眼尾掠过一丝笑意,“这是个典故了,去年他拒听学官规劝,执意应了沈家招婿之帖,被褫夺功名,毁了大好的前程,实在不知该如何作评。”
“大概是爱极了那沈家小姐吧,可哪怕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如何呢,最终也没换来良人真诚以待,听说他那娘子对他很不上心呢。”
莫姊姝望着远处他那破旧的衣衫,莫名的心生怜悯,良久,无奈道:“种因得果,当初他一意孤行,所受苦楚也只能自己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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