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的空气，闻起来都像钱和代码混合的铁锈味。”
夜皇倚在磁悬浮列车光洁如镜的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语气里带着一丝熟悉的玩世不恭，但眼底却无半分轻视。
“京畿是凝固的【历史执念】，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魔都，是流动的【资本洪流】，轻浮得能淹没一切。”
孟婆盘膝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气息依然有些虚浮，京畿一战的损耗远未恢复，但她的双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
“这里没有‘皇帝’，但有无数个想成为‘皇帝’的‘首席执行官’。”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灵儿。
京畿一战，他破碎神座，被各方势力敬畏地称为“碎座者”。那逸散的【龙脉之气】如同最温润的暖流，被他引导着与体内的“希望之心”融合，总算将灵儿濒临溃散的形体重新稳固。她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沉睡的脸庞有了几分真实的血色，这比任何称号都让他感到安心。
可安心是暂时的，压力却是永恒的。
从京畿的沉重历史中挣脱，又一头扎进了魔都的欲望漩涡。这里的一切都不同，规则迥异，玩法自然也天差地别。夜皇的情报指出，灵儿的下一个“回响”碎片——【平衡】，与一个名为“薛定谔的魔方”的收容物有关。而这个收容物，就在这座由资本与科技统治的魔幻都市。
他不再是那个只关心房租和外卖差评的林野了，却依然要为了“生存”而奔波，只是这次的“生存”，关乎的却是整个文明的未来。
列车平稳地滑入站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车门无声开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高级香氛和电子元件微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站台上空无一人，却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
一个男人早己等候在那里，他身后跟着两排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助理，如同精准排列的代码。
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显得既精英又带着一丝不羁。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商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欢迎来到魔都，碎座者先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
“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林野？”
男人的目光越过林野，在夜皇和孟婆脸上一扫而过，最终又落回林野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战功赫赫的强者，更像是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的资产。
“我是雷千绝，龙门集团的CEO。”
他伸出手，但并非是要握手，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代表集团董事会，正式向三位提出一份收购要约。”
“收购？”
林野还没开口，夜皇先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感。
“雷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不是你公司楼下等着被并购的初创团队。”
雷千绝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夜皇的嘲讽只是无意义的杂音。
“夜皇先生，你的‘数据魔宗’在技术上很有前瞻性，但缺乏商业变现的渠道。”
“孟婆女士，你的‘鬼市’情报网络很宝贵，但运作模式过于原始，急需现代化管理。”
“而林野先生你……”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野。
“你本人，就是最大的资产。你的能力、你的情报、你所代表的‘可能性’，都拥有不可估量的市场价值。加入龙门，你将成为集团的‘高级战略顾问’，我们将为你提供最优厚的资源、最顶尖的团队，让你守护世界这件事，变得更高效、更专业，也……更有价值。”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仿佛守护世界不是一种信念，而是一门可以计算投入产出比的生意。
林野沉默地看着他。
他终于明白，魔都的战争，真的与京畿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没有扭曲堕落的恶瘾，却有更冰冷、更无孔不入的逻辑。
一种将一切，包括责任、道义、乃至人类的存续，都明码标价，进行交易的逻辑。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平衡】回响，让灵儿进一步恢复。可眼前的雷千?，却想把他连同他的目标，一同打包成一份可以写进财报的商业项目。
林野的右眼，悄然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数据流光。
【规则之眼】，发动。
在他眼中，世界的表象瞬间褪去，露出了底层的规则脉络。
京畿的【瘾力】是厚重的、血红色的，如同凝固的琥珀，充满了【历史】的沉重与【皇权】的执念。
而眼前的魔都，【瘾力】则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道纤细、璀璨的金色丝线在空中交织穿梭，它们是【金融瘾】，每一次流转都代表着天文数字的财富转移；无数片闪烁着霓虹光彩的薄膜层层叠叠，那是【时尚瘾】，定义着人们的审美与欲望；而这一切的底层，是如同集成电路般精密、冰冷的蓝色网络，那是【科技瘾】，支撑着这座城市的高效运转。
三种【瘾力】彼此纠缠，却又泾渭分明，共同构建了一个以“效率”和“资本”为核心的庞大规则系统。
这套系统，远比京畿的【历史执念】要复杂，但也……更脆弱。因为它建立在“共识”之上，而非“信仰”。
林野的优势，从来不是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洞察并利用规则的能力。他拥有的【规则之眼】，能看透一切现象的本质。他喜欢的，是西两拨千斤的智斗，而非硬碰硬的蛮干。他需要的，是为灵儿找到所有“回响”，让她恢复，守护这个他深爱的人间。
雷千绝的“收购”提议，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规则的宣战。
既然是战争，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我拒绝。”
林野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火气，却像一块顽石，投入了雷千绝精心计算的商业蓝图。
雷千绝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似乎没想到，在这个一切皆可交易的城市里，会有人拒绝一份如此优厚的、看起来双赢的提议。
他收回了手，插进西裤口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冰冷。
“林野先生，我欣赏你的坚持，但守护世界不是一场热血的个人英雄主义表演。它需要资源、需要平台、需要将影响力最大化。你孤身一人，就像一个拿着黄金却不知如何投资的原始人，空有宝藏，却只会造成浪费。”
“你击碎了京畿的‘神座’，很了不起。但在魔都，没有‘神座’给你去击碎。这里只有规则，资本的规则，市场的规则。”
“你所谓的【守护瘾】，在这里一文不值。能被量化的，才有价值。你，连同你的同伴，在我们的评估模型里，是一个潜力巨大的‘资产包’。但如果你拒绝被整合，那你就是一个……不稳定的‘风险因素’。”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的弧度。
“而风险，是需要被管控，甚至……清除的。”
夜皇的眼神冷了下来，手己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设备上。
孟婆虚弱的气息也变得凌厉，仿佛随时会化作噬人的厉鬼。
林“你错了。”
林野抬起头，首视着雷千绝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
“价值，不由你来定义。”
“规则，也不止你看到的那一种。”
林野的右眼深处，星辰般的数据流微微加速运转。
他透过【规则之眼】，清晰地看到了缠绕在雷千绝身上的【瘾力】形态。
那是一种极致的、凝练到近乎固态的金色【瘾力】，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一切能代表“价值”的东西都吸入其中。这是【资本瘾】。
而在【资本瘾】的核心，则盘踞着一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黑色锁链，它将【资本瘾】牢牢掌控，驱使其不断扩张、吞噬。
那是【掌控欲】。
雷千?，他并非【瘾力】的奴仆，而是【瘾力】的君王。他享受的不是财富本身，而是通过资本去掌控一切的。他想收购的不是林野的团队，而是林野所代表的“超规格”力量，将这种力量也纳入他“掌控”的版图。
“你眼中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资产负债表。一切都是筹码，一切都能交易。”
林野平静地陈述着他看到的事实。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张报表，是谁制定的？又是谁，赋予了它‘正确’的定义？”
雷千绝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收缩。
林野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闭环的核心。
他能掌控资本，能玩弄市场，是因为他站在规则之内，是规则最顶级的玩家。但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去质疑规则本身。
“看来，沟通无法达成共识。”
雷千绝恢复了冷静，或者说，用更冰冷的商业逻辑压制住了那一瞬间的动摇。
“既然林野先生对我们的‘股权置换’方案不感兴趣，那么，就只能按照市场的规矩来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价值不菲的腕表。
“你们要找的‘薛定谔的魔方’，确实在魔都。它将被作为压轴拍品，出现在三天后，‘魔都之巅’拍卖行的‘天穹之夜’专场拍卖会上。”
“顺便一提，‘魔都之巅’拍卖行，是龙门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他微笑着，那笑容里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傲慢。
“欢迎来到魔都，一个用钱……或者说，用‘价值’说话的地方。希望你们准备了足够的筹码。”
说完，他不再看林野一眼，转身带着他那群沉默的助理，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去。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夜皇脸色难看地低声骂了一句。
“疯子！这家伙把守护世界当成了一场IPO路演！”
孟婆则忧心忡忡地看向林野：“他说的没错，在魔都，龙门集团就是规则。我们没有钱，怎么跟他们玩这场拍卖游戏？”
林野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雷千绝消失的方向，右眼中的数据流缓缓平息。
是啊，钱。
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那台陪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二手电动车了，而它现在还停在京畿的某个角落。
想用钱在雷千绝的地盘上赢过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谁说，拍卖就一定要用钱？
雷千绝的规则，是资本的规则。
而他的规则，是【规则】本身。
夜皇看着沉默的林野，忍不住问道：“喂，‘碎座者’，你不会真打算去抢银行吧？我劝你别，魔都的安保系统，底层逻辑说不定就是这位雷总亲自写的，一分钱都别想多拿。”
林：林野终于回过神，他看了一眼夜皇，又看了一眼孟婆，最后将目光落回怀中灵儿安睡的脸庞上。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而露出了一丝奇异的、近乎于兴奋的笑容。
“谁说我们要按他的规矩玩？”
“拍卖，价高者得。”
“但‘价’的定义，可不止是金钱。”
林野的指尖轻轻划过手背上那个Ω芯片碎片的烙印，那是他从“深渊教会”那里继承的负资产，却也给了他接入另一个庞大信息网络的权限。
他看着夜皇，问道：“夜皇，你能黑进‘魔都之巅’拍卖行的客户名单吗？”
夜皇一愣，随即咧嘴一笑：“这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你想做什么？给他们发病毒，搅黄这场拍卖？”
“不。”
林野摇了摇头。
“我要当一个‘合格’的竞拍者，去参加这场拍卖。”
他的【规则之眼】看到了雷千绝的逻辑漏洞。雷千绝认为一切皆可交易，皆可量化，这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最大的盲区。因为总有些东西，是无法被标价的。
比如，一个承诺。
比如，一个真相。
再比如……一个足以颠覆他整个商业帝国的‘丑闻’。
林野打开手机，开始飞快地浏览着夜皇刚刚传过来的一份加密文件。那是“数据魔宗”对“龙门集团”这些年来的业务往来、资金流向、高层关系的初步分析。
庞大、精密，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我们的筹码，不是钱。”
林野的目光，锁定在了报告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
“是信息。”
“雷千绝想用他的主场优势，用资本的力量碾压我们。那我们就把水搅浑，让他的主场，变成所有人的战场。”
他脑中的计划飞速成型。
京畿一战，他破碎的是有形的【皇权】神座。
而这一次，在魔都，他要挑战的，是无形的【资本】神座。
他缓缓站起身，将熟睡的灵儿小心翼翼地交给孟婆。
“走吧。”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去见一见，这场拍卖会的其他‘贵客’们。”
“去告诉他们，这场拍卖会，除了‘薛定谔的魔方’之外，还有一个更刺激的隐藏拍品。”
夜皇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林野的意图，脸上露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什么拍品？”
林野的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了几个字。
“龙门集团的‘商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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