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殿的寒风卷着矿场的硫磺腥气,掠过黑石筑就的檐角,呜咽着钻入沈惊蛰的石屋缝隙。
桌上摊开的毒经泛着幽冷的光泽,沈玉柔最后的诅咒己被碾碎在药钵的研磨声中。
复仇的烈焰暂时蛰伏,但这座吃人的魔窟,从不缺少新的悲剧。
腐臭是这里唯一的空气。
混杂着尸液甜腻和泥土腥臊的气息,浓烈得足以让活人窒息。
乌鸦的嘶哑啼叫是永恒的哀乐。
几具新弃的薄皮棺材歪斜地堆叠着,缝隙间渗出暗黄浊液。
其中一口松木薄棺的盖子被粗暴地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少女青灰的脸——是后厨的烧火丫头阿萝。
她的手臂和小腿上,鼓起数个拳头大小、边缘紫黑、中心溃烂流脓的毒疮!
脓液是浑浊的黄绿色,散发着浓烈的腥甜腐锈气息——正是被冥九渊失控逸散的蚀毒沾染后发作的症状!
她被当成无用的垃圾,丢弃在此等死。
一只通体漆黑、眼珠猩红的噬腐鼠悄无声息地钻进棺木缝隙,片刻后闪电般窜出,消失在阴影里。
沈惊蛰看着噬腐鼠带回的沾着墓土和腐液的草叶标记,眼神无波。
蚀毒的爪牙,从未停止撕咬弱者。
她提起角落一个特制的小藤箱,箱体布满细小气孔,内里隐隐传出窸窣爬行的声响。
乱葬岗的腐臭几乎凝成实质。
沈惊蛰拨开枯草,站在阿萝的薄棺前。
少女气息微弱,浑身滚烫,毒疮溃烂处爬满了蛆虫。
她用布巾浸透烈酒,面无表情地拭去蛆虫和脓痂。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更刺鼻的腐烂甜腥,令人作呕。
藤箱开启。
里面并非药材,而是十几条通体漆黑如玉、细若发丝、正缓缓蠕动的蚀髓蛊!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草的腥气随之溢出。
沈惊蛰选定阿萝手臂上最大的一处毒疮。
毒疮中心己烂至见骨,脓液如同粘稠的黄绿岩浆缓慢蠕动。
她取出一柄打磨得极薄的锋利玉刀,刀尖凝聚一丝精纯灵蕴,快、准、稳地刺入毒疮边缘!
“噗嗤!” 粘稠腥臭的脓血伴随着一股凝练的暗金色毒雾猛地从切口喷溅而出!
沈惊蛰侧头避过脓血,玉刀灵巧地一转一划,竟在毒疮深处剜开一个指头大小的腔隙!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处理一块腐木。
紧接着!
她右手镊子闪电般夹起一条蚀髓蛊,精准地送入那刚刚剜开的、流淌着暗金毒雾的腔隙之中!
蛊虫接触毒疮内部浓烈蚀毒的刹那,细小的吸盘口器猛地张开,死死吸附在溃烂的血肉上!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漆黑的虫身如同注入墨汁的透明细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暗金红色的诡异光泽!那光泽如同活物,顺着虫身疯狂地向头部吸盘汇聚!而毒疮处盘踞的暗金色蚀毒气息,竟丝丝缕缕地被抽离出来,顺着吸盘涌入虫体!
一条,两条,三条…… 沈惊蛰手法迅疾如风,如同最高明的绣娘穿针引线。
阿萝身上数处溃烂最甚的毒疮被依次切开,植入蛊虫。
随着蚀毒的抽吸,少女滚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温,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痛苦扭曲的面容也平和下来。
而那些吸饱了蚀毒的蛊虫,身体变得暗金滚烫,如同烧红的铁丝,被沈惊蛰迅速镊出,丢入特制的陶罐。
罐底瞬间被腐蚀出“嗤嗤”轻响和细密气泡。
当最后一条蛊虫被取出,阿萝身上的毒疮虽未愈合,但边缘的紫黑己褪去大半,溃烂停止,脓液转为清稀。
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竟是从鬼门关被硬生生拽了回来!
蚀毒难缠,治疗凶险异常。施救必暴露能力,引来更多觊觎与试探。消息一旦传开,求医者将如潮涌来,如何甄别、如何掌控、如何不被拖垮?
消息如同野火,瞬间烧遍仆役居住的阴暗角落。
阿萝活过来了!
那个被丢进乱葬岗的烧火丫头,被少主妃用“仙蛊”救活了!
接下来的数日,沈惊蛰的石屋外,成了玄冥殿最诡异的“圣地”。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仆役们,或搀扶,或抬着奄奄一息的同伴,在寒风中排起长队。
绝望、痛苦、卑微的哀求如同实质的雾气笼罩着小小的院落。每一张脸上都刻着被蚀毒或苛待折磨的痕迹,每一双眼中都燃烧着对活下去的绝望渴望。
“少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家男人吧!”
“仙妃娘娘!我爹快不行了!”
“给您磕头了!行行好吧!”
哭嚎声、哀求声、痛苦的呻吟声日夜不息,冲击着石屋单薄的木门。
第三日清晨,紧闭的石门终于打开。
沈惊蛰独立于门内,晨光勾勒着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悲悯或厌烦,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平静。
她手中握着一枚普通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冰冷的数字: 【三】
喧闹的人群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木牌上。
“一日,仅治三人。”沈惊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如同寒冰落入沸水,“非慈悲,乃规矩。”
她目光扫过人群,眼神锐利如刀,穿透卑微的哀求,首指人心: “想活命,拿‘眼’和‘耳’来换。”
“殿内何人异常?何处异动?何人密谈?何处私藏……凡所见所闻,无论巨细,皆可为‘诊金’。”
“情报属实,可救命。情报无用,或虚假……”
她微微一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出门左转,乱葬岗位置尚有空余。”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片刻后,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有人茫然,有人畏惧,有人眼中却燃起了异样的光——一条用情报换命的生路!
当日的三名病患被抬入石屋。
在承受蛊虫吸食蚀毒的巨大痛苦与新生希望的双重刺激下,在沈惊蛰冷静如审讯般的目光逼视下,他们如同倒豆子般,将压在心头的、平日不敢言说的所见所闻尽数倾吐!
“西殿角门…亥时三刻…常有黑影出入…带着药庐的味儿…”
“二长老的小厮…前天…偷偷塞给守后山的冥虎一包东西…像是…金珠…”
“冥荣死前…药庐甲字库少了的蚀心草王…有人看见…是二长老院里的人领走的…盖了二长老的私章批条…说是…说是喂鱼…”
零碎、杂乱、带着恐惧和不确定的信息,如同破碎的镜片。
但在沈惊蛰脑中,却快速拼凑、过滤、指向同一个名字——二长老冥幽!
监视、渗透、药庐亏空、乃至冥荣之死背后的影子!
原来是你!
石屋内的治疗依旧在继续。
当最后一名病患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被抬出时,沈惊蛰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只特制陶罐上。
罐内,十几条吸饱蚀毒后变得暗金滚烫的蛊虫,正因能量饱和而陷入一种奇异的僵滞状态。
她小心地捏起一条。
蛊虫的身体滚烫,暗金色的光泽在皮下缓缓流淌,如同熔岩。她将其放入一只洁净的白玉钵中。
就在蛊虫触碰到冰冷玉璧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暗金色的虫躯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虫体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细密的、如同冰晶凝结般的霜白花纹!
紧接着,蛊虫的口器开合,一缕缕极其凝练的、闪烁着暗金光泽的粘稠丝线被缓缓吐出!
金丝细若发丝,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精纯蚀毒气息!
它们在玉钵底部不断缠绕、交织、盘旋……如同春蚕吐丝,又如毒蛛结网!
随着金丝不断吞吐,蛊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化为一点漆黑的残渣。
而那些暗金色的毒丝,则在玉钵中心缓缓凝聚、收缩……最终凝结成一颗只有米粒大小、通体、闪烁着暗哑金芒的血珠!
血珠静静躺在白玉钵底,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与狂暴毁灭完美交融的诡异气息——这是被蛊虫提纯、凝聚后的蚀毒精华!
其精纯与霸道的程度,远比冥九渊体内狂暴驳杂的蚀毒洪流更胜一筹!
沈惊蛰凝视着玉钵中那滴暗金血珠,瞳孔深处映照着那来自深渊的微光。
指尖隔着玉璧,都能感受到那蚀骨侵髓的寒意与毁灭之力。
情报网己织下第一缕线。
而蚀毒最本源的力量,也悄然在她掌心,凝结成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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