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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棺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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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偏院那场短暂而血腥的立威,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过后,玄冥殿深处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死寂。沈惊蛰每日所得的,依旧是冥伯送来那桶散发着酸腐恶臭的馊饭,以及无处不在的、混杂着忌惮与窥探的冰冷视线。

她的右臂依旧沉重麻木,被封存的暗金蚀毒如同蛰伏的凶兽,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细微的抽搐和滞涩感。

夜色再次笼罩九幽山脉。停尸殿那厚重的玄冰玉门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寒气,垂落的黑幔如同通往冥府的帷幕。她掀幔而入,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碎冰,肺腑生疼。

大殿中央,那口巨大的玄冰棺如同沉睡的凶兽核心,寒气缭绕。棺中人影轮廓依旧完美而冰冷。

沈惊蛰站在冰棺三步之外,闭目凝神。识海中,毒医鬼姥倾囊相授的经络图谱、针砭要旨如同星辰般流转。冥九渊体内那狂暴的蚀毒是悬顶之剑,但也是一座蕴藏着无穷秘密的宝库。要利用他,必须先稳住他,或者说,稳住他体内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灾难。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冰寒沉静,再无半分犹豫。走到冰棺前,寒气将她睫毛和鬓发都染上白霜。她取出贴身珍藏的九根金针,这是毒医鬼姥的遗物,非金非玉,坚韧异常,指尖长的针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针尾细如毫芒。

施针过程容不得半分差错!一旦刺激过度引发蚀毒暴走反噬,她首当其冲,必死无疑!而玄冥殿深处,那双在破院外窥视过的眼睛,必然还在暗处。

沈惊蛰左手捻起第一根金针。精神力高度凝聚,指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将全部的灵蕴与意念灌注其上。

她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清啸一声:“定渊!”

针随声落!快如闪电!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冥九渊心口上方膻中穴!针尾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温润的金芒微微流转,如同一枚钉子,牢牢钉入风暴的核心节点!

就在金针刺入的刹那!

“嗡!”冰棺内部,那沉寂的暗金色蚀毒洪流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瞬间狂暴翻涌!无形的冲击波穿透玄冰棺壁狠狠撞在沈惊蛰的精神壁垒上!她脸色骤然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猩红,识海剧痛翻腾!右臂被封存的蚀毒也随之躁动,灼痛加剧!

她强忍翻腾的气血和刺骨的冰寒,眼神锐利如刀,左手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针!“镇海!”金针再落,刺入巨阙穴!

第三针!“锁龙!”刺入神藏穴!

三针落下,呈品字形牢牢封锁住心脉核心区域!金针嗡鸣震颤,针尾流转的光芒竭力压制着下方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灭世暗金!冰棺内的狂暴气息被这三根蕴含着古老封镇之力的金针死死钉住,虽依旧汹涌澎湃,却如同被无形的堤坝暂时束缚,不再疯狂冲击棺壁。

沈惊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又在瞬间被冻结成冰珠。她微微喘息,看着金针的光芒在暗金狂潮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风浪中的灯塔。暂时……稳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微颤涌了上来,夹杂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她俯视着冰棺中宛如沉睡神祇的完美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棺壁,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叹息,又如同对棺中人低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啧…堂堂九幽玄冥殿少主,倒是躺得安稳。”

冰冷的气流拂过棺壁,凝结成细微的白霜。

“你爹娘给你留下的这身‘宝贝’…还有这堆烂摊子…”她顿了顿,指尖在金针上方悬停片刻,感受着下方那恐怖力量被强行束缚住的悸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掠夺者野心的弧度:“倒是便宜了我。”

压力稍减,沈惊蛰的目光开始更细致地扫过冥九渊的身体。玄冰棺壁半透明,在惨绿磷火的映照下,那些被华贵锦袍覆盖的细节变得模糊。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交叠放置在胸前的双手上。

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肤色是毫无瑕疵的冷白。但……沈惊蛰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冥九渊左手腕骨的位置!

在那完美的冷白色皮肤下,腕骨轮廓的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极其隐蔽的曲折纹路!那绝非自然的骨骼衔接!更像是一道早己愈合、却依旧在骨头上留下永久印记的旧裂痕!

痕迹极其古老,几乎被时间磨平,若非她毒医圣手的眼力,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仔细探查,根本不可能发现!这裂痕的形状…绝非寻常撞击或摔打所能形成!那是一种极其霸道、极其蛮横的扭折巨力造成的!仿佛曾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将他的腕骨…折断过!

堂堂九幽玄冥殿少主,躯体强横堪比法宝的人物,腕骨竟曾被人生生折断?!

这伤,从何而来?在他陷入这“活死人”状态之前?还是……之后?

寒意,比这停尸殿的万年玄冰更深,悄然爬上沈惊蛰的脊背。这口冰棺所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血腥、更黑暗。

她不动声色,继续观察。仿佛只是无意间拂拭棺壁凝结的冰霜,指尖顺着光滑冰冷的棺沿内侧,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移动。指腹的触感超越了视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受着每一寸玄冰最细微的纹理。

就在指尖划过靠近棺尾、下方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时!

指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

不是冰晶的颗粒感,而是一种…刻划留下的痕迹!

沈惊蛰呼吸猛地一滞!指尖的动作瞬间变得如同羽毛般轻柔。她屏住呼吸,指腹小心翼翼地、以近乎凝滞的速度,在那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区域反复描摹。

触感反馈回来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字。一个刻得极其隐秘、极其扭曲、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和刻骨仇恨刻下的字!

笔画歪斜颤抖,深切入冰冷的玄冰之中,却又被后来凝结的冰霜刻意覆盖掩饰过!

那个字是……

“蚀”!

沈惊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蚀”?!蚀毒?还是……那个名为“蚀”的组织?!

是谁刻下的?是冥九渊自己?!在他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还是……某个进入过这里、怀着巨大秘密的人?!

这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冥九渊身上的重重迷雾,却又带来了更深、更令人心悸的黑暗谜团!

就在她心神剧震、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那个扭曲的“蚀”字刻痕上,试图汲取更多信息的刹那!

危险!

一股冰冷刺骨、饱含恶意的窥视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上她的后颈汗毛!

不是错觉!

沈惊蛰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眼角余光如刀锋般扫向左侧墙壁高处,那里嵌着一颗提供惨绿光源的磷石!磷石上方,殿壁与穹顶交接的阴影深处,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有人!在窥视!

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本能驱使下,沈惊蛰左手闪电般缩回袖中!再甩出时,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撕裂寒气,发出尖锐短促的咻声!首射那片阴影!

噗!

一声极其沉闷、压抑到极点的闷哼从阴影中传来!那片晃动的黑影如同受惊的蝙蝠,猛地一缩!

“咔嚓……”轻微的瓦片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衣衫剧烈摩擦石壁的嗤啦声和一道迅捷无比、向着殿外甬道方向疯狂逃遁的破空声!速度极快,显然修为不弱!

逃了!

沈惊蛰站在原地,没有追赶。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撞击着冰封的肋骨。寒气侵袭着她因刚才瞬间爆发而短暂炽热的肺腑。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残留着刚才射出毒针时微弱的酸麻感。

对方是谁?冥荣派来监视的眼线?还是玄冥殿更深处的某些存在?亦或是……与那“蚀”字有关联的人?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片阴影区域。磷石惨绿的光芒下,只有冰冷的黑石墙壁。

但!

沈惊蛰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冰棺下方、靠近棺尾的地面上。

那里的黑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浮尘。此刻,在靠近棺壁边缘的位置,清晰地印着半个……鞋印!

闯入者方才落脚窥视时留下的痕迹!位置刁钻隐蔽,若非她此刻居高临下,又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沈惊蛰眼中寒芒一闪。她蹲下身,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一抹,沾上些许浮尘。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食指,那只被暗金蚀毒侵蚀、依旧麻木沉重的手指!

指尖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血之力,狠力一咬!

嗤!指尖瞬间被咬破!一滴粘稠、颜色比常人更显暗沉的殷红血珠沁了出来!

她没有理会指尖的刺痛,反而立刻将染血的手指伸进袖中,那里藏着她上次从破院墙壁上刮下的、蕴含微弱毒性的腐心霉干粉!

指尖沾染着鲜血,在微量的毒粉中一抹!暗红的鲜血与灰黑的毒粉混合,形成一种粘稠、诡异的暗紫色药汁!

沈惊蛰俯下身,左手稳稳支撑身体,右手的食指,蘸着这混合了自己鲜血与微量腐心霉的暗紫色药汁,精准无比地、一笔一划地,将那半个遗留在黑冰浮尘之上的鞋印纹路,清晰地、永久性地……拓印在了冰棺底部最内侧、紧贴地面的隐蔽位置!

暗紫色的线条在玄黑的冰棺底部勾勒出清晰的鞋底纹路,如同一个血腥而隐秘的烙印。

纹路独特,前掌有交叉菱形刻痕,后跟处则是一个模糊的、如同三瓣火焰的印记。

做完这一切,沈惊蛰缓缓站起身,指尖的伤口在寒气中迅速凝结。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口封印着无尽秘密的玄冰巨棺,目光扫过那三根依旧嗡鸣、镇压着暗金色狂潮的金针,扫过那个隐秘的“蚀”字刻痕,最终落在棺底那片暗紫色的鞋印上。

冰寒的大殿死寂无声,唯有磷火幽幽跳动。她知道,狩猎与被狩猎的游戏,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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