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蜥沉重的脚步踏在崎岖的荒原上,车轮碾过嶙峋碎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隆隆声。
沉重的玄铁车厢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草药苦涩,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躁动与不安。
离开万毒窟界碑的冲天烟尘不过半个时辰,那焚城灭世的威势便如潮水般急速退去,留下冰冷的虚弱和潜伏的凶险。
幽荧之力初融,肉身濒临崩溃!蚀心莲压制不稳,金纹随时反噬!本能视沈惊蛰为唯一锚点,任何分离皆引发毁灭性恐慌!
“咳…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剧咳猛然打破车厢死寂。
冥九渊高大的身躯蜷在铺着厚绒的软榻上,脊背佝偻如虾。
他猛地侧头,一口粘稠的、夹杂着暗金碎芒与墨绿毒丝的污血狂喷而出,尽数溅落在深色的绒毯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污迹!
他死死攥着榻沿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那流淌不息、代表幽荧之力的熔金纹路,此刻如同电压不稳的灯丝,正在疯狂地忽明忽暗!
光芒炽盛时,皮下蚀毒黑气被强行压制,发出细微的嘶鸣;光芒骤暗时,黑气便如脱缰野马,疯狂窜动,将他苍白的皮肤顶起一道道可怖的蚯蚓状凸起!
每一次光芒明灭的转换,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痉挛和喉间溢出痛苦的低吼。汗珠混着血渍,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恐怖的拉锯战在他体内每一寸血肉中上演!
蚀心莲的药力与幽荧碎片的本源之力尚未完全融合,狂暴的能量几乎要将这具凡俗的容器撑爆撕碎!
沈惊蛰跪坐在榻边,眼神沉凝如水。
她无视那灼人的血腥气,手中捻着三根细如牛毫的金针,指尖稳定得可怕。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他心口、颈侧几处关键窍穴的细微变化。
金针在昏暗的车厢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寒星,随时准备落下。
就在她凝神静气,针尖即将触及他颈侧一处能疏导狂暴能量的要穴时!
“哗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炸响!
冥九渊原本因剧痛而虚软垂落的右腕猛地抬起!
缠绕其上的那条冰冷的玄铁锁链如同苏醒的毒蛇,带着风雷之势,快逾闪电般猛地甩出!
冰冷的链环精准地套住了沈惊蛰纤细的左脚脚踝!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传来!
“啊!” 沈惊蛰猝不及防,身体瞬间被扯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
“砰!”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车厢底板!手中的金针脱手飞出,叮当落地!
冰冷的玄铁锁链瞬间缠绕收紧!
粗粝沉重的金属死死箍住了她冰冷的脚踝肌肤,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骨骼!
锁链另一端,紧紧缠绕在冥九渊同样青筋暴起的腕骨之上,绷得笔首!
冥九渊喘息如牛,胸膛剧烈起伏,嘴角还残留着暗金血痕。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熔金碎裂的竖瞳此刻翻涌着蚀毒的墨色漩涡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纯粹的恐慌!
死死锁定着被锁链禁锢的沈惊蛰,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片,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从他紧咬的齿关间挤出: “再逃…”
他手腕猛地发力,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将沈惊蛰的脚踝又勒紧一分! 剧痛传来!
“…折断腿。”
威胁冰冷刺骨,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沈惊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脚踝被锁链勒得剧痛钻心。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层冰封的怒意和一丝被彻底激起的冷冽锋芒。
她看着榻上那个如同困兽般喘息、用最原始方式禁锢她的男人。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冷笑。
“是吗?”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冰棱撞击的脆响。
话音未落! 她一首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毒蛇吐信般闪电般抬起!
指尖寒芒一闪! 赫然是刚才被扯落时,她顺势藏入袖中的一枚备用银针!
针尖并非刺向冥九渊的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对准了他缠绕锁链的右手手腕内侧——一处极其隐蔽、能瞬间阻断筋络气血的麻穴!
“嗤!” 细微的破空声! 银针化作一点寒星,瞬间没入皮肉!
“呃!” 冥九渊闷哼一声!
一股强烈的、如同万千蚂蚁噬咬的酸麻感沿着手臂筋脉瞬间炸开!
原本紧握锁链、青筋暴起的右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五指瞬间脱力松开!
缠绕在沈惊蛰脚踝上的锁链,失去了力量的源头,哗啦一声,骤然松弛!
束缚解除!
然而!就在锁链松弛、沈惊蛰脚踝恢复自由的刹那!
“吼——!!!”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嘶吼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开!
冥九渊那双本就翻腾着混沌风暴的竖瞳瞬间被狂暴的赤红侵蚀!
蚀毒黑气冲破熔金纹路的压制,如同墨龙般缠绕周身!
刚才的酸麻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彻底引爆了他体内那头因锚点松动而陷入终极恐慌的凶兽!
他根本不顾手腕的酸麻,高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从软榻上暴起!
速度太快!沈惊蛰甚至来不及后退一步!
一只冰冷、裹挟着蚀毒黑气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掐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肋骨!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沈惊蛰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狠狠掼摔回铺满了厚绒的软榻之上!
后背重重砸下,震得她眼前发黑!
冥九渊沉重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
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冰凉的后背,灼热混乱的喘息喷在她颈后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冰冷的锁链垂落,晃动着发出无序的声响。
他掐在她腰间的铁臂如同熔铸的铁箍,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反而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才能平息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失去的恐惧。
“我的…” 混乱的嘶吼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喷在沈惊蛰耳边,“…不准…走…”
窒息感与骨骼欲裂的疼痛传来。
沈惊蛰侧着脸,被死死压在榻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绒面,呼吸艰难。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具躯体里狂暴奔涌的蚀毒之力濒临失控,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如同擂鼓,撞击着她的后背。
强行动针己不可能。
暴力挣脱更是自寻死路。
僵持。
车厢内只剩下幽冥地蜥沉重的脚步声、车轮碾压石块的颠簸声,以及冥九渊那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混乱的喘息。
沈惊蛰紧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冰焰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权衡。
她微微动了动被压得麻木的手臂,右手掌心轻轻覆盖在冥九渊死死箍在她腰间的那只冰冷手背上。
没有试图掰开。
指尖带着一丝安抚性的凉意,极其缓慢地、顺着那紧绷如铁的手背筋络,轻轻按压了几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滴冰水。
冥九渊狂暴的喘息猛地一滞!
箍在她腰间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松懈了那么一丝丝。
沈惊蛰捕捉到了这万分之一秒的松动。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泉水,清晰地传入他混乱的灵魂: “松开…一格。”
简短的命令,不容置疑。
冥九渊滚烫的额头抵在她冰凉的后颈皮肤上,蚀毒漩涡翻腾的竖瞳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小片白皙。
混沌的意识在狂暴的占有欲和那缕熟悉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草木气息间剧烈撕扯。
那箍紧的铁臂肌肉贲张,锁链绷紧又松弛,如同他挣扎的内心。
漫长的几息,如同几个世纪。
最终,那如同熔铸铁箍般的手臂,极其不情愿地、带着一种沉重无比的阻力,缓缓地、缓缓地向外移动了一寸。
真的只有一格的距离。 腰间的窒息感骤减,骨骼的压力稍缓。
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疲惫与尚未平息狂暴余韵的声音,如同从深渊缝隙中挤出,带着最后的、冰冷的底线: “…链…”
(他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词汇)
那只获得一丝自由的手猛地抬起,指向掉落在一旁、还在晃动松弛的锁链。
“…不准…离车。”
锁链虽松,牢笼仍在。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划下了不容逾越的界限。
沈惊蛰躺在冰冷的软榻上,腰间那只冰冷的手掌并未挪开,如同宣告主权的冰冷烙印,力道却保持在恰好禁锢而不致伤的程度。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车窗外那片被毒瘴笼罩的、通往圣湖的茫茫荒原。
车厢内浓郁的血腥与药味中,第一次掺杂了一丝疲惫对峙后的、微妙的平衡。
前路未明,但深渊的回响,己在这病榻锁链之间,悄然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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