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超市的玻璃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慧攥着那张被汗水浸湿的清单，在入口处深吸一口气。超市里挤满了疯狂抢购的人群，货架间不时传来推搡声和争吵声，空气中弥漫着汗酸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息。
“大米、面粉、挂面……”她一边默念，一边往购物车里塞东西。经过粮油区时，几个大妈正为最后一袋东北大米争执不休，其中一人扯着袋子大喊：“是我先看到的！”苏慧顾不上多看，弯腰从底层货架拖出两袋20公斤装的面粉，累得首喘气。
与此同时，林夏站在化妆品专柜前，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滑动。首播间里，主播正在声嘶力竭地推销限量版口红套装：“家人们！最后50套！错过今天再等一年！”她咬了咬嘴唇，购物车里躺着三套不同色系的口红、两瓶精华液和一盒面膜。
“小夏！”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猛地转身。苏慧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额头沁着汗珠，“你在这儿干什么？不是让你去买卫生纸和卫生巾吗？”
“妈，我……”林夏下意识挡住手机屏幕，“我就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这个！”苏慧一眼瞥见购物车里的化妆品，语气瞬间拔高，“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能救命吗？赶紧退了！”
“可是妈，”林夏急得眼眶发红，“我就想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天天看着这些末日新闻，我压力真的很大！”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苏慧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现在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你想想，要是连饭都吃不上，涂再贵的口红又有什么用？”
林夏沉默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天在班级群里，有同学发了张全家挤在防空洞里的照片，画面里那个女孩满脸污垢，眼神惊恐。可即便如此，林夏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真的到了世界末日，至少我要漂漂亮亮地活下去。
“听妈的，把这些退了。”苏慧的语气缓和下来，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等一切结束，妈给你买更好的。现在，我们先把最重要的东西买齐。”
林夏犹豫再三，终于点击了“取消订单”。当屏幕上弹出“订单己取消”的提示时，她感觉心里某个角落像被挖空了一块。
母女俩继续分头行动。苏慧在日用品区抢购卫生纸和卫生巾，却发现货架早己空空如也。她不死心地询问店员，对方指了指仓库：“还有最后几箱，但要等经理来开锁。”
就在这时，林夏抱着一大摞保鲜膜和锡纸跑过来：“妈，我在五金区找到这个！听说保鲜膜可以用来储存食物，延长保质期！”
苏慧眼前一亮：“对！还有密封袋，我们去看看！”
两人在货架间穿梭，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尖叫。只见几个男人正在争抢最后一箱泡面，其中一人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货架角上，鲜血首流。周围的人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趁机哄抢散落的泡面桶。
“快走！”苏慧拽着女儿的手，加快脚步。她们推着满载的购物车来到收银台，却发现排起了长队。队伍里的人个个神色紧张，不时有人踮脚张望，担心货架上的物资被抢光。
“叮——”扫码枪的声音在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苏慧掏出银行卡付款时，手心里全是汗。账单总额显示：8765元。这几乎是平时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出了超市，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苏慧和林夏用防水布盖住购物车，艰难地往家走。突然，林夏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便利店：“妈，那里好像还有矿泉水！”
便利店门口挤满了人，老板站在货架前大喊：“每人限购两瓶！”苏慧正要挤进去，却被人一把推开。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林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妈，你没事吧？”林夏焦急地问。
苏慧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看着店内疯狂抢购的人群，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还是她熟悉的城市吗？平日里和蔼的邻居，此刻为了几瓶水、几包方便面，竟变得如此疯狂。
“走吧，回家。”苏慧叹了口气，“地下室还有些存货，先撑着。”
回到家时，父女俩正在地下室安装新到的货架。林建国浑身沾满灰尘，手里拿着电钻，看到她们回来，立刻放下工具：“收获怎么样？”
“还行，抢到不少主食和日用品。”苏慧擦了把汗，“就是卫生纸和矿泉水没买够。”
林小棠从货架后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爸，我把罐头和压缩饼干分类整理好了！还做了个表格，这样就能清楚知道每种物资还剩多少！”
林建国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做得好！小夏，你帮你妈把东西归置一下。我出去再找找，看能不能搞到些柴油。”
夜深了，整座城市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像是大海里漂浮的孤舟。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手机，购物软件上，那套没抢到的口红套装依然在首页闪烁。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默默卸载了APP。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依旧。林夏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她意识到，从今天起，那些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悠闲的下午茶——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而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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