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淑妃气得牙痒痒，精心描画的眉眼都扭曲了，指着江思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对方轻飘飘一句话给摁死，而且这句话她又不能否认！
周围的妃嫔们更是噤若寒蝉，看向江思知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和重新审视。
这个冷宫出来的才人……好生厉害！
短短一句话，西两拨千斤，不仅化解了羞辱，反而将了淑妃一军！
就在这气氛紧绷，淑妃几乎要维持不住仪态时。
“陛下驾到——！”
殿门外传来内侍高亢的唱喏。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连忙起身恭迎。
明黄色的身影在御前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踏入麟德殿。
皇帝李彻终于来了。
江思知随着众人一同垂首行礼。
在起身的瞬间，她的目光，极快地扫向了那御座的方向。
恰在此时，李彻的目光也正随意地扫过这因淑妃到来而显得气氛凝滞的一角。
两道目光，在喧嚣的丝竹管弦与鼎沸人声中，在无数攒动的人影之间，极其短暂地交汇了。
只有一瞬。
江思知只看到了一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
仿佛世间的所有物品和人都是他待价而沽的商品！
而李彻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竹青宫装、身姿挺首如修竹的女子。
她脸上没有惊惶，没有谄媚，只有一种近乎莫名沉静。与他目光相接时，没有躲闪，亦无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坦然。
只是一瞥。
快得如同错觉。
李彻的脚步没有停留，径首走向御座。
他随手端起御案上的一杯酒，目光己转向殿中歌舞，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众卿平身，继续饮宴。”
平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淑妃狠狠剜了江思知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难堪，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扭着腰肢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江思知缓缓坐下，重新将有些不安的邵阳搂进怀里，轻轻拍安抚着。
她端起面前一杯清水，浅浅抿了一口。
她知道，刚才那句话，彻底得罪了淑妃。
但，那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
皇上不要我死，我就不能死。
而江思知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只要活着，就能继续带着孩子们在这深宫劈开一条生路！
皇上并没有在这多待，喝了杯酒，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离开了。
麟德殿的歌舞依旧喧嚣。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那位从冷宫走出来的江才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了她的锋芒。
李稷默默坐回位置，垂着眼睑，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江思知那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
他悄悄抬眼，望向那高高御座，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沉静的江思知。
力量……
他需要力量！
宫宴继续，丝竹悦耳。
但安宁宫这一桌周围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比除夕和元宵的鞭炮味，还要浓烈百倍。
麟德殿的喧嚣终于在午夜时分散去。
丝竹渐歇，灯火阑珊，只留下杯盘狼藉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菜的香味。
王公贵族们乘着夜色告退，妃嫔们也各自在宫人的搀扶下，带着或满足、或疲惫、或意犹未尽的神情返回各自的宫苑。
安宁宫一行，如同来时一般低调。
江思知托着睡眼惺忪的邵阳，身后跟着神色各异的李稷和李琰，在落雨和梨花的护持下，沉默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宫道两侧高悬的宫灯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们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抑之中。
方才淑妃的挑衅和江思知那石破天惊的反击，仍在两个少年心中震荡。
李琰小脸绷得紧紧的，拳头紧握，显然还在为江思知受辱而愤怒不平。
李稷则沉默地跟在江思知身后，月光照亮他清俊却异常沉静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远超年龄的复杂思绪。
渴望力量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就在他们即将拐入通往安宁宫的小径时，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笑意的呼唤：
“七弟！八弟！留步！”
江思知脚步微顿，不动声色地将邵阳往身上拢了拢。
落雨和梨花也立刻警惕地侧身，将几个小主子护在身后。
只见三皇子李瑞和五皇子李珉并肩快步追了上来。
三皇子年约十五六，是淑妃之子，生得眉目清朗，气质温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笑容。五皇子略小一两岁，是贤妃所生，他现在眼神略显跳脱，正笑嘻嘻地看着李稷和李琰。
“见过三皇兄、五皇兄。”
李稷迅速收敛心神，拉着弟弟一同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免礼免礼！”
三皇子李承瑞笑着虚扶了一下，目光在李稷沉静的脸上和承琰尚带稚气却己显英气的眉宇间扫过，语气温和。
“方才殿上人多，未能与两位弟弟好好叙话。见你们离席，特来相送。”
五皇子李珉也接口道：“是啊，七弟在南三所名声渐起，连太傅都夸你文章有灵气。八弟听说习武也很是用功？小小年纪，筋骨打熬得不错嘛！”
他说着，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李琰。
这番“亲切”的关怀，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江思知垂着眼睑，心中警铃大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在她驳了淑妃面子的时刻，这个三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李琰毕竟年纪小，听到兄长夸他习武，又是在江思知面前，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挺了挺胸膛：“谢五皇兄夸奖！”
李稷则依旧保持着沉稳，微微颔首：“皇兄过誉了，李稷不敢当。”
他心中却异常清醒。
这两位兄长，平日里在南三所虽无苛待，但也绝谈不上亲近。
今日这般热络，必有缘由。
果然，李瑞话锋一转，笑容依旧和煦：“难得今日佳节，又见两位弟弟如此出众，为兄心中甚慰。过几日，我和五弟在采芳亭设了个小小的诗会，邀了几位宗室子弟和京中颇有才名的世家公子一同品茗论诗，切磋学问。七弟文章锦绣，正该去见识见识，也让我等兄长看看你的风采。”
他目光又转向李琰，带着几分兄长的纵容，“八弟虽尚年幼，但也一同去热闹热闹如何？就当散散心，看看热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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