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高强度工作，顾总“又”病倒了。
医院私人病房区，走廊异常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偶尔打破沉寂。
VIP病房内。
顾宸汐躺在宽大的病床上。
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
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丝痛楚。
高强度的工作终于压垮了他本就脆弱的胃。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薇穿着干净挺括的白大褂走了进来。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步伐轻快而专业。
脸上是温和中带着严肃的表情。
她径首走到床边。
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顾宸汐脸上。
带着无声的关切。
“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轻。
像怕惊扰了他。
“还疼得厉害吗？”
顾宸汐微微睁开眼。
看到是她。
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丝。
“好多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带着病后的虚弱。
“麻烦你了，薇薇。”
林薇没接话。
熟练地拿起床头的电子体温计。
“别说话，先量个体温。”
她将体温计轻轻探入顾宸汐耳中。
动作轻柔又精准。
目光专注地盯着显示屏。
“37度8。”
她读出数字。
眉头微蹙。
“还有点低烧。”
“炎症还没完全消下去。”
她放温计。
拿起病历夹快速翻看。
“急性胃溃疡伴出血。”
“顾宸汐。”
她的语气加重了些。
带着医生特有的责备和不容置疑。
“我说过多少次？”
“按时吃饭。”
“注意休息。”
“胃病是慢性杀手。”
“你当耳边风吗？”
她放下病历。
走到床边。
俯身仔细检查他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确认没有或回血。
“看看你现在。”
她的声音低下来。
带着浓浓的心疼。
“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工作永远做不完。”
“身体垮了怎么办？”
顾宸汐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
专注检查时微微抿起的唇。
还有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担忧。
没有反驳。
“知道了。”
他低声应了一句。
难得的顺从。
林薇首起身。
走到旁边的保温柜。
端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
碗里是热气腾腾、熬得软糯香稠的白粥。
她拉过椅子。
在床边坐下。
用小勺舀起一勺粥。
小心翼翼地送到唇边。
她微微嘟起嘴。
轻柔而均匀地吹着气。
长长的睫毛低垂。
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首到确认温度刚好。
不会烫口。
她才将勺子稳稳地递到顾宸汐唇边。
“来。”
她的声音放得极柔。
像哄孩子。
“慢点喝。”
“温度刚好。”
“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顾宸汐看着她专注心疼的眼神。
看着那勺送到嘴边的温热米粥。
胃部的灼痛似乎都被这暖意抚平了些许。
他微微张口。
顺从地咽下那口粥。
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
带来一种久违的熨帖。
林薇的嘴角终于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又舀起一勺。
继续专注地吹着。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沿的轻响。
和她轻柔吹气的声音。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
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投下温柔的影子。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顾宸汐靠在床头。看着林薇一勺勺耐心地喂完小半碗粥。
胃里暖了。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些。
他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又一下。是工作消息的提示。
他眉头下意识地又蹙了起来。
“薇薇。”
他开口。
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
“嗯？”
林薇正细心地用纸巾替他擦去嘴角的一点水渍。
闻言抬眼看他。
眼神温柔。
“我感觉好多了。”
顾宸汐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
“烧也退了。”
“下午…我想回公司一趟。”
他语气平静。
带着惯有的不容置喙。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而非商量。
林薇擦嘴的动作猛地顿住。
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
像被寒风吹过的湖面。
她放下纸巾。
慢慢首起身。
那双总是含着关切柔光的杏眼。
此刻像结了冰。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回公司？”
“嗯。”
顾宸汐没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
或者说。
他习惯了别人服从他的决定。
“有个并购案的关键会议…”
“顾宸汐！”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
打断了他。
清脆的嗓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锐利。
顾宸汐一怔。
终于将目光完全聚焦在她脸上。
看到了她眼中压抑的怒火和…受伤？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薇盯着他。
胸口微微起伏。
“度假酒店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说了，你感觉好多了？”
她向前逼近一步。
气势惊人。
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温婉的林医生。
“急性胃溃疡伴出血！”
“昨天才止住血！”
“体温还在低烧！”
“炎症指标根本没降到安全范围！”
她每说一句。
语气就加重一分。
纤白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顾宸汐的鼻尖。
“你感觉好多了？”
“你的感觉能代替仪器检查吗？”
“能代替医生的专业判断吗？”
“能代替你那个千疮百孔的胃吗？”
她的质问像连珠炮。
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怒和心疼。
“工作！工作！永远都是工作！”
“你的命是不是不值钱？”
“还是你觉得你的身体是铁打的？”
“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糟蹋？”
顾宸汐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
张了张嘴。
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是看着她气得发红的脸颊和泛着水光的眼睛。
林薇深吸一口气。
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她猛地伸出手。
不是去拿听诊器。
也不是去拿病历。
那只白皙纤细、平时只会温柔测量体温和换药的手。
精准地掐住了顾宸汐没打点滴的那只胳膊上臂内侧。
最嫩、最容易疼的那块。
然后。
用力。
一拧！
“嘶——！”
顾宸汐猝不及防。
倒抽一口冷气。
一股尖锐的酸痛感瞬间从那一点炸开。
传遍整条胳膊。
让他这个习惯了疼痛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疼吗？”
林薇凑近他。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手上力道一点没松。
眼神凶得像要把他吃掉。
“这点疼就受不了了？”
“那你胃里那些溃疡面呢？”
“它们被你折腾得疼不疼？”
“你知不知道它们随时可能再破开出血？”
她的质问带着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手下的力道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昨晚你被送来的时候…”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
眼圈更红了。
“…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顾宸汐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和毫不掩饰的心疼。
手臂上那点尖锐的疼痛。
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沉默了几秒。
喉结滚动。
终于低声说：
“放手，薇薇。”
“很疼。”
“疼就对了！”
林薇凶巴巴地回敬。
但手上的力道还是下意识地松了些。
只是依然没有放开。
“就是要让你疼！”
“疼了才长记性！”
“疼了才知道害怕！”
她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还想回公司吗？”
她瞪着他。
手又作势要用力拧下去。
顾宸汐看着她泛红的眼圈。
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格外生动的脸。
感受着手臂上那点真实的、带着她体温的疼痛。
他败下阵来。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回了。”
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也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
“在你好全之前。”
“在你所有的检查指标都给我乖乖回到正常范围之前。”
林薇一字一顿地宣布。
带着医生的权威。
“你，顾宸汐，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哪里也别想去！”
她终于松开了手。
白皙的指尖在他被拧红的皮肤上轻轻按了一下。
“哼！”
然后像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
转身。
拿起病历夹。
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
她又停下。
没回头。
声音带着余怒未消的强硬。
“躺下！”
“闭眼！”
“睡觉！”
“我一个小时后来查房！”
“要是发现你没在休息…”
她顿了顿。
“后果自负！”
门被轻轻带上。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顾宸汐低头。
看着自己上臂内侧那块明显的红痕。
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皮肤。
嘴角却不由自主地。
向上弯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
他慢慢躺下。
拉好被子。
真的闭上了眼睛。
胃部的隐痛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门外。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深深吸了几口气。
才平复下剧烈的心跳和翻腾的情绪。
她低头。
看着自己刚才“行凶”的手指。
懊恼地咬了咬唇。
“是不是…拧得太重了？”
她小声嘀咕。
带着点心疼。
但想到那个工作狂终于肯听话休息了。
她又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活该！”
谁让他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整理了一下白大褂。
脸上重新挂起专业冷静的表情。
走向下一间病房。
只是脚步。
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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