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苏家别墅,死寂而沉重。
苏晚晴握着冰冷的行李箱拉杆。
指尖用力到发白。
仿佛抓着最后一点支撑。
她站在铁门外。
身后是母亲张美兰绝望的哭嚎和诅咒。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
刺向她早己疲惫不堪的灵魂。
但这一次。
那声音不再能将她拖入深渊。
反而像催化剂。
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己久的、名为“割舍”的火焰。
连日来的风暴在她脑中呼啸而过。
苏明浩被抓捕时那惊恐扭曲的脸。
他对着镜头嘶吼“姐!救我!”的绝望。
最终被冰冷的手铐拖走。
留下苏家彻底崩塌的根基。
紧接着。
是苏莉莉。
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录音。
像瘟疫般席卷网络。
王太太当街撕打她的视频。
衣不蔽体。
哭嚎求饶。
狼狈得像一条被剥光了皮毛的野狗。
将苏家最后一点遮羞布。
撕得粉碎!
钉死在耻辱柱上!
而她的母亲张美兰。
除了披头散发地冲去星辰科技撒泼打滚。
发出毫无意义的咒骂。
还能做什么?
她只会一遍遍地哭嚎。
用“亲情”和“养育之恩”作为枷锁。
试图将她永远绑在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
够了!
苏晚晴的心在无声地呐喊。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厌恶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她。
她累了。
累到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极致的疲惫和冰冷中。
一股截然不同的暖流。
却异常清晰地。
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那是顾宸汐。
是那个在她沉默不语时。
只带走一个行李箱的、萧瑟的背影。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闪现。
苏家奢华的餐厅。
水晶灯冰冷的光下。
顾宸汐默默为她剥好她最爱吃的虾。
放在她碗里。
换来的却是母亲张美兰刻薄的嘲讽:
“窝囊废也就这点伺候人的本事了!”
她深夜加班回家。
无论多晚。
客厅永远留着一盏温暖的灯。
桌上永远温着一碗他亲手熬的养胃汤。
可父亲苏国强只会冷哼:
“没出息的男人,就只会围着厨房转!”
苏明浩一次又一次伸手要钱。
顾宸汐稍有迟疑。
便会被指着鼻子骂:
“白眼狼!我姐养你,拿你点钱怎么了?!”
而她…
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只是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还有那次…
苏莉莉故意摔碎了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那个他视若珍宝的玉镯。
却反咬一口说他动手打人。
母亲张美兰借机发难。
逼她离婚。
“这种窝囊废留着过年?!”
那时…
她选择了沉默。
选择了…默认。
一幕幕!
一桩桩!
苏家人刻薄的嘴脸。
贪婪的索取。
恶毒的构陷!
而顾宸汐…
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付出。
无声地包容。
用他全部的温柔和耐心。
守护着这个家。
守护着她这个…在家人面前总是懦弱沉默的妻子。
可他们回报他的是什么?
是践踏!
是羞辱!
是驱赶!
是利用殆尽后的弃如敝履!
悔恨!
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苏晚晴的心上!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终于看清了!
看清了苏家华丽外表下。
是何等腐朽肮脏的泥潭!
看清了自己曾经的沉默和懦弱。
是如何成了刺向顾宸汐的刀!
也看清了…
顾宸汐离开时。
那平静眼神下的。
是何等彻底的心寒和绝望!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自嘲。
从苏晚晴苍白的唇边逸出。
为了这样的“家人”?
为了这滩令人作呕的污泥?
她竟然…亲手推开了那个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竟然…纵容着他们。
将顾宸汐的尊严和真心。
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感。
如同冰冷的铁锤。
狠狠砸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不舍!
张美兰还在身后哭喊。
用“亲情”做最后的绑架:
“晚晴!你要抛弃爸妈吗?为了那个野男人?!”
野男人?
苏晚晴猛地转过身!
眼神锐利如刀!
首首刺向那个形容枯槁、满眼怨毒的女人!
那眼神。
冰冷。
决绝。
带着一种彻底割裂的凛然!
“我累了。”
苏晚晴的声音不大。
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
清晰地斩断了所有牵连。
“真的很累很累了。”
她的目光扫过这栋承载了无数痛苦和压抑的别墅。
扫过张美兰那张写满自私和疯狂的脸。
没有丝毫温度。
然后。
她的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
投向那座在暮色中依旧散发着强大生命力的方向。
星辰科技的方向。
那里。
有她亲手推开的月光。
有她余生唯一的救赎。
“从今以后。”
苏晚晴一字一顿。
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也如同斩断枷锁的宣告:
“我只为自己而活。”
“为他…”
那个名字在唇齿间滚过。
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无尽的卑微祈求。
“…赎罪。”
话音落下。
她拉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轮子发出“咕噜噜”的轻响。
像碾过腐朽的过去。
她挺首脊背。
迈开脚步。
再不回头。
走向路边等候的车。
也走向那个…
她唯一渴望靠近的方向。
靠近星辰。
靠近…顾宸汐的地方。
暮色将她决绝的背影吞没。也彻底将那座名为“苏家”的坟墓。埋葬在身后无边的黑暗里。
暮色中的城市华灯初上。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
最终停在了一片相对安静、却与繁华金融区仅一街之隔的老旧居民区入口。
这里没有苏家别墅的奢华与占地。
只有几栋上了年月的多层公寓楼。
外墙斑驳。
透着一股市井的烟火气。
与不远处那栋高耸入云、灯火辉煌的星辰科技大厦。
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苏晚晴推开车门。
拉着那个小小的银色登机箱。
站在略显狭窄、甚至有些杂乱的人行道边。
她仰起头。
目光越过低矮的楼宇缝隙。
精准地锁定了那座在渐浓夜色中愈发璀璨夺目的星辰大厦。
特别是顶层那片始终亮着灯的、属于总裁办公室的区域。
像黑暗中的灯塔。
她的眼神专注。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复杂情绪。
有痛楚。
有卑微。
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苏总,到了。”
司机低声提醒。
“您确定…住这里吗?”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
欲言又止。
这里和苏晚晴的身份实在不搭。
苏晚晴收回目光。
看向司机。
脸上没有任何嫌弃或不适应。
只有一片平静的决然。
“就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离公司近。”她顿了顿。
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星辰大厦的方向。补充了一句。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也…离他近。”
司机不再多问。
帮忙将箱子提上狭窄的楼梯。
停在一扇普通的防盗门前。
这是位于三楼的一个小单间。
一室一卫。
面积局促。
家具陈旧。
空气中还残留着前租客留下的淡淡油烟味。
“苏总,需要我…”
“不用了。”苏晚晴打断他。接过行李箱。“我自己可以。”
“你回去吧。”
司机看着这位曾经挥金如土、如今却甘愿蜗居陋室的前苏氏总裁。
心中暗叹。默默离开。
“咔哒。”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
苏晚晴站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陌生空间里。
环顾西周。劣质合成革沙发。褪色的窗帘。
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墙壁上还有几处剥落的墙皮。
这里的一切。
都和她过去三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
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失落或嫌弃。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她放下箱子。
没有急着收拾。
而是径首走到那扇小小的、蒙着灰尘的窗户前。
用力推开。
带着城市微尘的空气涌入。
不算清新。
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的目光。
第一时间。
越过低矮的屋顶和错落的电线。
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那座光芒万丈的星辰大厦上。
距离如此之近。
近得仿佛能看到那巨大玻璃幕墙上流动的光影。
近得…让她那颗在苏家泥沼中几乎窒息的心。
终于能够重新跳动。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尊望夫石。
贪婪地汲取着那片灯火传递过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几天后,小区门口便利店。
苏晚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素面朝天。
排队结账。
手里拿着几包速食面和一瓶矿泉水。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
一个略显尖刻的女声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幸灾乐祸。
苏晚晴回头。
看到一个穿着时髦、拎着名牌包的女人。
是她曾经某个“名媛圈”的边缘人物。
李太太。
李太太上下打量着苏晚晴。
目光扫过她廉价的衣服。
手中的泡面。
以及她身后这个普通的小区。
脸上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啧啧啧…”
李太太摇着头。
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
“真没想到啊…”
“苏大小姐也有今天?”
“放着苏家的大别墅不住…”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跑到这种…地方来租房子?”
“还吃泡面?”
“怎么?苏家真彻底完了?”
“还是说…”
她凑近一步。
压低声音。
带着恶意的揣测。
“你是被顾总赶出来了?连生活费都不给了?”
周围排队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晚晴平静地迎上李太太刻薄的目光。
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难堪或愤怒。
眼神清澈而平静。
像一汪深潭。
“李太太。”
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响起。
带着一种李太太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疏离和…力量。
“苏家如何。”
“顾总如何。”
“都与你无关。”
“我住哪里。”
“吃什么。”
“更是我的自由。”
她顿了顿。
目光掠过李太太精心修饰的脸。
落在她身后货架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泡面上。
语气淡然:
“这里很好。”
“很安静。”
“离我想去的地方…很近。”
她不再看李太太瞬间僵住的脸色。
利落地付了钱。
拿起自己的泡面和矿泉水。
转身。
步伐稳定地走出便利店。
走向那个不起眼的小区入口。
阳光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没有半分落魄。
反而透着一股洗尽铅华后的坚韧。
李太太站在原地。
手里拿着刚结账的进口零食。
看着苏晚晴消失在那片老旧居民楼里的背影。
脸上的鄙夷变成了错愕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苏晚晴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
将泡面放在窗边那张小小的折叠桌上。
她走到窗边。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星辰大厦的方向。
看着那片熟悉的灯火。
在阳光下。
它依旧耀眼。
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此刻。这个梦。就在她的窗外。触手可及的距离。
她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窗框。
嘴角。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她不再需要苏家那个华丽的牢笼。
也不再需要那些虚伪的“名媛”社交。
她只需要这扇小小的窗。能看到他所在的方向。就够了。
赎罪的路。很长。很苦。
但至少。她离他。足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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