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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意大利·锡耶纳的石头羊

小说: 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作者:雲影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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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耶纳的雨季总带着股子旧时光的味道。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像撒了把碎银;坎波广场上的喷泉溅起水花,打湿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飞檐——那座教堂的尖顶下,立着尊黑黢黢的石羊,羊角缺了个尖儿,眼睛是两团凝固的血。

老人们说,这石羊是魔鬼的锁魂桩。五百年前建教堂时,建筑师乔瓦尼·德拉·罗比亚为了能让穹顶更稳固,偷偷在石料里掺了自己的骨灰。魔鬼发现后,把他的灵魂封进了石羊,咒骂道:"每逢暴雨夜,你便要睁着血眼在街巷游荡,首到找到你血脉的后人,用月光绣线缝制的羊毛披风裹住你——否则,锡耶纳的石头会把你们的魂儿全吞掉!"

玛尔塔蹲在教堂台阶上补围裙时,雨丝正顺着她的麻花辫往下淌。她今年十六岁,跟着母亲学了七年刺绣,针脚细得能数清。可最近她总做怪梦:石羊的眼睛在滴血,羊嘴一张一合,发出父亲临终前的咳嗽声——父亲是在修缮教堂穹顶时摔死的,当时他手里还攥着半块刻着"罗比亚"的石片。

"玛尔塔!"隔壁面包房的卢卡撞开木门,浑身滴着水,"快看!石羊动了!"

玛尔塔抓起围裙冲出去。雨幕里,那尊石羊真的在动!它的前蹄抬起又落下,羊头左右转动,血红色的眼睛扫过每扇窗户。最诡异的是它的影子——明明是尊石像,影子却像团活的黑雾,正往她家老房子的方向飘。

"它往这边来了!"卢卡拽着她往巷子里跑,"我阿婆说,被石羊盯上的人,第二天会在青石板缝里看见自己的指甲盖!"

玛尔塔的心跳得厉害。她想起母亲咽气前的手——枯瘦的手指攥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羊。"玛尔塔,"母亲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要是哪日石羊来了......去阁楼最里面的樟木箱,找那卷月光绣线。"

母亲的樟木箱藏在床板底下。玛尔塔掀开箱盖时,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最上面压着件旧毛衣,是她十岁时穿的,袖口磨破了洞;下面是个红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团发亮的线——不是普通的毛线,是月光染的,在暗格里泛着淡银的光,摸起来凉丝丝的,像沾了露水的蜘蛛丝。

线团旁躺着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月光绣线要在八月十五的午夜纺,用教堂钟楼的麻雀羽毛做针。记住,石羊要的不是披风,是真心。"

八月十五的午夜,玛尔塔跪在阁楼的破地毯上。她拆了母亲的旧毛衣,抽出最细的毛线,混着月光绣线,绕在麻雀羽毛做的针上。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透过天窗洒在毛线上,线立刻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叮——"

石羊的角撞在窗棂上。玛尔塔抬头,看见它站在窗外,雨水顺着它的羊脸往下淌,眼睛里的红光比火还亮。"你来了。"玛尔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母亲说,你需要羊毛披风。"

石羊没动。玛尔塔这才发现,它的前蹄正踩着片碎瓷片——是父亲当年从教堂捡回来的,碎片上还留着未烧完的釉色,像朵蓝色的矢车菊。

"我父亲......"玛尔塔摸出兜里的石片,"他修穹顶时摔下来,手里还攥着这个。他说,罗比亚家的石头,不该用来困灵魂。"

石羊的眼睛闪了闪。玛尔塔壮着胆子凑近,闻到它身上有股子老石头的味道,混着点松脂香——像极了父亲工具箱里的木楔子。

"我织了披风。"她展开怀里的织物,月光绣线在羊皮纸上铺成片,"用您的骨灰掺的羊毛,用母亲的旧毛衣拆的线,用教堂钟楼的羽毛做的针......"

石羊突然发出闷响,像是谁在敲钟。玛尔塔这才看清,它的羊角缺尖儿的地方,刻着个极小的"J"——和父亲工具箱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原来您是......"

"罗比亚家的魂。"石羊的声音像老橡树的年轮在响,"乔瓦尼的儿子,我的曾祖父。他用自己的骨灰加固穹顶,却被魔鬼诅咒。五百年了,我总在暴雨夜找罗比亚家的后人——不是要披风,是要他们记得,石头也有温度。"

玛尔塔的眼泪滴在披风上。月光绣线突然活了,银线从线团里窜出来,绕着石羊的脖子、前蹄、羊角,织成张发光的网。石羊的身体开始变软,黑石头里渗出金色的光,像被晒化的蜜。

"该走了。"石羊的声音轻了,"去告诉锡耶纳的人,真正的锁魂桩,是忘记爱的心。"

玛尔塔还没反应过来,石羊己经不见了。雨停了,月亮把教堂的尖顶照得发亮。她低头看怀里的披风,银线己经不见了,只余下团普通的毛线,摸起来暖乎乎的,像刚晒过的被子。

第二天清晨,老人们发现石羊的眼睛不红了。有人说看见它在暴雨夜往城外走,脚印里开着蓝色的矢车菊;也有人说,听见教堂穹顶传来歌声,像极了乔瓦尼当年谱的曲子。

玛尔塔把剩下的月光绣线收进樟木箱。后来,她成了锡耶纳最有名的绣娘,专给教堂绣祭坛布。她的绣品总带着淡淡的光,老人们说,那是石羊的魂附在针脚上。

再后来,锡耶纳的人都说,每逢暴雨夜,教堂的尖顶上会闪过道银光——那是罗伯特家的石羊,在给晚归的人指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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