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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伊朗·亚兹德风塔铃

小说: 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作者:雲影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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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兹德的夏夜里,蝉鸣裹着热风撞在土墙上。我蹲在院角的老风塔下,看爷爷用粗布擦铜铃上的灰。那铃儿不过巴掌大,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阿爷,这铃铛咋没风也响?"我伸手碰了碰,金属震颤的嗡鸣撞进耳朵,像极了前晚梦见的沙粒摩擦声。

爷爷的手顿了顿,布巾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背驼得像风塔下的拱门:"五十年前,我在老城门当守塔学徒,也问过师父同样的话。"

我蜷到他脚边,听故事的心思压过了困意。爷爷的声音混着风塔穿堂风的轻响,像是从很旧很旧的岁月里淌出来的。

亚兹德的沙暴来得邪乎。我跟着师父在风塔上守夜,仰头盯着星子,可北边的天突然像被谁撕开了道口子,沙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吓得攥紧师父的衣角,他却盯着檐角的铜铃笑:"小崽子,听——"

铜铃没风自响,叮铃铃的,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碗沿。师父摸出本磨破边的旧经,封皮上画着火焰与蛇,"这是《拜火教风经》,咱亚兹德的风都写在里面。"他翻到某页,指给我看歪歪扭扭的波斯文,"沙暴起前七日,风会先往地下钻。地底下的沙粒子挤着闹,碰着风塔的砖缝,就撞响了铜铃。"

我盯着那串铜铃,这才发现每枚铃舌都刻着不同的纹路:有的是三尾蛇,有的是七芒星,还有的像团扭曲的火焰。师父说,这些纹路是拜火教祭司用圣火烤出来的,能把风的动静"记"进铃铛里。风往东吹,东边的铃就记;风卷着沙粒,铃就记沙粒的棱角。

"那会儿我总嫌铜铃吵。"师父的手指抚过铃身,"首到那年大旱,三个月没下一滴雨。城里的人都跪在火庙前求雨,可火庙的圣火越烧越弱。我守着风塔,看铜铃从早响到晚,全是乱音——东一下西一下,像有人在敲破锅。"

那天夜里,师父把我拽到风塔顶层。月光把沙丘照得像银盘子,可风塔下的沙堆却在往上爬,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听。"师父的耳朵贴在铜铃上,"这不是乱响,是风在哭。"

我贴上去,只觉耳膜嗡嗡震颤。铜铃的响声里裹着细碎的呜咽,像极了阿依莎婶子哄哭娃时的调子。师父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对着风塔的通风口猛吹:"风啊,你莫要困死在这沙窝子里!"哨音撞在塔壁上,惊起几只夜鸦。

第二日清晨,沙丘顶上腾起团黑云。我瞪圆了眼——那不是云,是风!风卷着沙粒子打着旋儿往天上蹿,撞得铜铃叮当乱响。等风停时,东边的天空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见沙地上有湿痕。

"那是地底下的水被风唤醒了。"师父抹了把脸上的汗,"铜铃响的不是风,是地底下的呼吸。"

后来我成了正式的守塔人。每天日头偏西,我就爬上风塔,用软毛刷子刷铜铃,再用铜尺量铃舌的震痕。师父说,每枚铃舌的震痕深浅,能看出风的脾气:深的是北风,带着雪;浅的是南风,裹着沙;要是震痕歪歪扭扭,准是风在跟沙粒子打架。

那年秋天,我正蹲在塔顶刷铃,远远看见个穿白袍的人往这儿走。他腰间挂着个镶宝石的铜盒,走起路来像片云。"你是守塔人?"他的声音像泉水撞石头,"我是祭司的儿子,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说要看看《拜火教风经》。师父早说过,那经不能随便给外人看,可阿卜杜拉掀开铜盒,我倒抽了口凉气——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十六枚铜铃,每枚都和我塔上的铃儿一个模样,只是更旧,符文都磨得发亮。

"这是历代祭司的风铃。"阿卜杜拉摸出块丝绒布,轻轻擦了擦其中一枚,"每任祭司临终前,都要把自己的铃儿放进经里。风会记住他们的手,记住他们解读过的风声。"

那天夜里,阿卜杜拉留在风塔下烤火。他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些了,可他爷爷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亚兹德的风里藏着神的密码。"你看这铃铛。"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它响的时候,不是金属在动,是风在说话。"

我望着塔檐的铜铃,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他攥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记住,风塔的铃儿不是装饰,是亚兹德的命。要是哪天铃儿不响了......"

去年春天,沙暴来得比往年都早。我在风塔上守了七夜,铜铃从第三夜开始响,叮铃铃的,像有人在敲莫尔斯码。头两日我还能对着经本找规律,第三日就慌了——铃舌的震痕乱得像被风吹散的羊群,经本上根本没写过这种响法。

第五夜,我听见铃儿响出了调子。先是低低的呜咽,接着越来越高,像有人在唱哭丧调。我腿肚子首打颤,想起师父说的"风在哭",连滚带爬下了塔,撞开老城门的大铁门,挨家挨户拍门:"收拾东西!往地窖里躲!"

没人信我。商队的马夫拍着我肩膀笑:"老阿卜杜拉又犯迷糊了?今儿的天多晴啊!"面包房的妇人塞给我块馕:"你呀,该去清真寺做礼拜,别整天盯着那破铃铛。"

可铜铃还在响,越响越急,像有人拿锤子敲我的脑壳。我咬着牙爬回塔顶,摸出怀里的铜哨——那是师父传给我的,说紧急时候能召风。我对着风塔的通风口猛吹,哨音撞在塔壁上,惊得梁上的鸽子扑棱棱乱飞。

奇迹发生了。风突然转了方向,从东南方卷来团乌云。沙粒子打着旋儿往天上蹿,撞得铜铃叮当乱响。等云团压下来时,我看见沙地上腾起股黄烟,像条活物似的往远处跑。

沙暴过后,老城门的人全跪在风塔下。面包房的妇人捧着馕哭:"要不是您,我们一家老小......"马夫挠着头笑:"我就说老阿卜杜拉的眼睛比鹰还尖。"

我摸着被众人摸得发烫的铜铃,突然想起阿卜杜拉说过的话。他说,风塔的铃儿是亚兹德的魂,只要铃儿还在响,沙漠里就永远有活人的气儿。

西

如今我也老了,守塔的差事传给了我孙子阿里。这孩子从小就爱爬风塔,爬得比我还利索。昨儿夜里,我听见他在塔顶喊:"阿爷!铃儿响了!"

我柱着拐棍爬上去,月光下,阿里正仰着头看铜铃。那串铃铛在风里轻晃,叮铃铃的,像极了五十年前的夜。阿里指着最东边的那枚铃儿:"您看,它的震痕多深!是要下大雨了吧?"

我笑了,摸出怀里的铜哨。这哨子跟了我六十年,木头柄都被手心的汗泡得发亮。阿里伸手要接,我却把它收进了怀里。"等你再守十年塔,我就教你吹哨。"我说,"不过现在嘛......"

我指着铜铃上的符文:"你瞧,这些纹路是拜火教的祭司用圣火烤的。风每吹一次,铃儿就记一次;人每听一次,就懂一分。亚兹德的风啊,从来都不是野的,它心里有数。"

阿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风掀起他的衣角,铜铃又响了,叮铃铃,叮铃铃,像是谁在说:该醒了,该记着了。

后半夜,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枚铜铃,挂在风塔檐下。风从西面八方涌来,带来沙粒子的私语,带来玫瑰的香气,带来骆驼的铃铛。我张着嘴,把这些声音都吞进肚子里,再一点一点吐出来,变成叮铃铃的歌谣。

醒来时,天己经亮了。阿里蹲在塔下,正用软毛刷子刷铜铃。阳光照在他脸上,像极了当年的我。风塔的影子里,铜铃闪着幽光,仿佛藏着整个亚兹德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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