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那天的阳光，带着一种黏腻的金色，沉甸甸地糊在皮肤上，蒸腾出骨头缝里的懒意。
空气是混浊的鸡尾酒，栀子花的甜腻、新叶的清气，还有柏油路被晒出的焦糊味，被高高低低的蝉鸣搅拌着，兜头盖脸地罩下来。
“一诺，考完试了啊？”李奶奶推开爬满浓绿爬山虎的院门，手里攥着把滴水的青菜，脸上的笑纹舒展如秋菊。
少年停下脚步，行李箱轮子碾过路面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咯噔”。“嗯，李奶奶，考完了。”少年扬起脸，熟练地调动面部肌肉，让嘴角翘得恰到好处，露出那颗据说很有欺骗性的小虎牙，酒窝浅浅凹陷。
这层温顺乖巧的壳，十八年来，早己是焊在脸上的第二张皮。
“好好好！”李奶奶连连点头，眼角的纹路更深了，“放假了就好好歇歇！放松下自己，别总想着学习，瞧你这小身板……”她嗔怪的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慈爱。
“知道了，李奶奶，再见！”少年笑着挥手，拉着行李箱继续走。阳光透过梧桐叶，在白色T恤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也拉长了他脚下安静的影子。
我叫一诺，家在西川成都，家有小产，吃穿不愁有零用。身高一米七六，腹有薄肌，不强壮但绝对够用。我很满意这副身体，不惹眼，不招摇，正好藏下那些“小小的秘密”。
至于长相……啧，唇红齿白，大眼睛长睫毛，一对小酒窝外加一颗小虎牙，简首是“人畜无害”的活体广告牌。
从小到大，这张脸就是我的通行证，也是最好的烟雾弹。那些想占点便宜的家伙，最终都莫名其妙成了围在我身边，争着抢着要“罩”我的“保镖团”。
一群精力过剩的小破孩，拿什么跟我这修炼了十八年的“演技”斗？
虽然我压根不需要谁来保护，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冲锋陷阵，把麻烦挡在外面，自己清清闲闲躲在安全区，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当然，我也有个真正的秘密，连爸妈都不知道。一个……绝对不能见光的秘密。
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单调地响着，思绪沉入那片隐秘的角落。那几张薄薄的、触感奇特的卡片，此刻就安静地躺在我裤兜深处，隔着布料，传递着一种微不可察的、难以言喻的温热和脉动。
它们是我的底牌，也是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时，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感毫无征兆地爬上了后颈。阳光依旧刺眼，蝉鸣依旧喧嚣，但空气里却陡然掺进了一丝阴冷的铁锈味。
脚步下意识顿住。前方巷口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涌出来十几条人影，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堵死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光膀子的壮汉，脖子上挂着油腻的金链子，左臂上盘踞着一大片青黑色的劣质纹身，像一团打翻的墨水。他咧着嘴，露出烟熏的黄牙，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
“喂……你就是一诺吧？”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听说你是这片儿的老大啊？啧啧啧……”他歪着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把我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瞧瞧你那小娘们儿似的模样，你配吗？”
他身后一个顶着厚厚锅盖头的小青年立刻跳出来，语气夸张：“小子，你那帮子‘保镖团’，早被我们兄弟收拾服帖了！识相的，跪下给‘刀疤’哥磕头认错，兴许少受点苦！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大笑，引得一片污言秽语和刺耳的哄笑。
一诺的心猛地一沉。“保镖团”三个字像冰冷的针。一股怒意瞬间冲散慵懒，沿着脊椎急速爬升。
“你们动他们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比平时更软糯，像无波的水面。只有他自己知道，冰层在咔咔作响。
“谁？那几个傻小子？”锅盖头嗤笑，大拇指朝身后随意一指，“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一个个告诉他们，你在某地等他有急事，嘿，他们真信了！跟傻兔子似的乖乖分散跑过去！收拾他们？手到擒来！”
他唾沫横飞，“最他妈搞笑的是，躺地上哼哼唧唧了，嘴里还他妈念叨‘一诺别怕’、‘一诺小心’呢！哈哈哈！”
刺耳的哄笑再次爆发。
“真是……”他垂下眼睫，盯着鞋尖一点灰尘，舌尖抵着尖尖的小虎牙，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弥漫。
巷子里浑浊的空气、劣质烟味、汗臭味混合着嚣张的笑声，令人窒息。
“……呵……找死呢……”低语淹没在笑浪里。他缓缓抬头，脸上那点温顺像退潮般消失。空气骤然凝滞，温度陡降。
“我的人……”目光扫过“刀疤”那张戾气横生的脸，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穿透嘈杂，“……也是你们能碰的？”
一首藏在裤兜里的右手，终于动了。指尖触碰到那几张卡片温润而略带韧性的边缘，一种熟悉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生命律动传来。
一诺熟悉它们每一张的触感和背后连接的那个瑰丽而危险的世界。
真不想暴露啊……指尖微微用力，意识瞬间沉入精神深处，像沉入一片宁静而广袤的识海。
五张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卡牌虚影，悬浮其中，如同星辰：
苗疆圣女宫阙：繁复银饰，神秘图腾，幽深绿眸，周身萦绕着难以察觉的、细小如尘埃的蛊虫微光。
孟婆： 古旧长袍，面容模糊在氤氲雾气之后，手捧一只盛满忘川水的粗瓷碗，散发着轮回与遗忘的冰冷气息。
剑仙飞羽：白衣胜雪，背负古朴长剑，剑鞘上符文流转，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锐利无匹的剑意割裂精神空间。
九叔：青色道袍，手持桃木剑，面容方正严肃，指尖捻着一张明黄符箓，周身弥漫着纯正阳刚的驱邪罡气和淡淡的朱砂墨香。
马小玲：时尚短裙，长腿惹眼，眼神灵动狡黠，腰间悬挂着一串精巧的伏魔棒和符咒，浑身散发着现代与灵异交织的独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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