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
丽诗趣苑小区。
我和赵小湖站在三单元501那扇熟悉的铁门前，楼道声控灯忽明忽灭，像只疲惫的眼睛。
赵小湖脸上余怒未消，刚才在车上，她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
杨蔚的死，那瓶要命的“强胎丸”，还有家里那个作妖的寄柩妖……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门后那个光头男人。
“砰！砰！砰！”
赵小湖没半点客气，拳头砸在铁门上，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门锁“咔嚓”轻响，铁门拉开一条缝。
刘强那张带着疤的脸露了出来，眼神疲惫，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头上拆了纱布的地方结着暗红的痂，整个人透着股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颓丧。
“大半夜的，干啥？”
“刘强！”赵小湖一步上前，几乎要撞到他身上，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我问你！杨蔚家那个红色的小折凳，是不是你偷走的？！”
空气瞬间凝固。
刘强脸上的不耐烦僵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赵小湖，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被戳穿的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过了几秒，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是……是我拿的。”
他竟然承认了！
如此干脆！
赵小湖积蓄的怒火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
“你个畜生！王八蛋！”她尖叫着，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刘强脸上！
刘强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啪！”赵小湖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又快又狠！
“你害死杨蔚还不够？！还要用这种邪门歪道来害我？！把那种脏东西放我家门口！刘强！你不得好死！”
赵小湖歇斯底里地吼着，眼泪混合着愤怒喷涌而出，还想扑上去撕打。
我赶紧从后面死死抱住她：“小湖！冷静点！”
刘强捂着脸，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
他被打懵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委屈？
咦？
他委屈啥？
“你……你打我？”他指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和愤怒，“我害你？我他妈害你什么了？！赵小湖！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邪门歪道？什么脏东西？！”
他的反应太真实了。
那是一种被冤枉到极致的愤怒和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赵小湖在我怀里挣扎，指着刘强的鼻子骂：“装！还他妈装！就是你偷了杨蔚的凳子，塞到我家门口！那凳子招来了寄柩妖！害得我家宅不宁！你敢说不是你？！”
“寄柩妖？”刘强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更加困惑，“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听不懂！我是拿了蔚蔚的凳子，但我没放你家门口！”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身冲回屋里。
我和赵小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很快，刘强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折凳！
款式、颜色，和赵小湖从家门口捡到、后来引发一系列恐怖事件的那个小折凳，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看起来更旧一些，塑料边缘有些磨损发白。
“看清楚！”刘强把凳子举到我们面前，声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悲愤，“这就是我从蔚蔚家拿的那个凳子！我一首放在我自己家里！从来没动过！”
他用力把凳子翻过来，指着凳子腿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用尖锐的东西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
杨蔚
字迹清晰，带着岁月的痕迹。
这下轮到赵小湖愣住了。
“你偷这个小凳子干啥？”赵小湖问道。
“我就是……就是想留个念想。我察觉到杨蔚的怨气附在这个小凳子上，就带回家了。”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杨蔚两个字。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疯子，是变态！是！我是缠着她！我是放不下！可我对她的心是真的！她死了……我比谁都难受！我拿这个凳子，就是想……想让她……离我近点……”
他的声音哽咽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然滚下浑浊的泪水。
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赵小湖的怒火。
她脸上的愤怒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错愕和茫然。
我脑子也乱了。
刘强这副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他偷凳子，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念想，为了留住杨蔚。
这样看，他好像是个痴情男子。
不过他跟刻薄女人又不清不楚的。
但是也不能理解，毕竟杨蔚己经死了，那个女人是个活的。
“那……那我家门口那个凳子……”赵小湖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你放的？”
“我放你家门口干什么？我才舍不得杨蔚继续待在你们赵家！”
“对……对不起……”赵小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迟来的愧疚，“我……我刚才太冲动了……不该打你……”
刘强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那凳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一个沉重的、无法摆脱的枷锁。
他转身，重重关上了门。
铁门隔绝了内外。
楼道里只剩下我和赵小湖。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姚远……”她转过头看我，眼神空洞，充满了无助和更深的恐惧，“如果，如果不是他，那我家那个凳子，那个寄柩柩妖，到底……到底是谁放的？”
夜风从楼道破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呜咽着，像是在嘲笑我们刚刚揭开的谜底，却又引向了更深的、更黑暗的未知。
那个被刻意放置在赵小湖家门口、承载着某个怨念的凶器，依旧潜伏在她生活的阴影里。
而它的来源，成了一个更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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