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几缕淡金色的光线艰难地挤过窗户玻璃上的裂纹，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辰睁开眼。
一夜未眠。
身体的虚弱感尚未完全褪去，但精神却因为胸腔中重新燃起的火苗，显得有些异样的亢奋。
他坐起身，动作比昨日流畅了不少。
心念微动，那杆古朴的沥泉龙胆枪出现在手中。
枪身依旧暗沉，锈迹斑斑，却仿佛与他的掌心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苏辰凝视着它，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收入猎人背包的【信物】分页。
从外界看，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的F级猎人。
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苏辰摸了摸口袋。
里面躺着几枚硬邦邦的信用点，那是原主仅剩的全部家当，总共不过几十。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了出去。
楼下，是一家售卖各种廉价合成食品与营养液的小铺子。
“老板，一支甜甜花蜜。”
苏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铺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瞥了苏辰一眼，从货架上取下一支粉色包装的管状营养液。
“三十信用点。”
苏辰将口袋里大部分的信用点放在了油腻的柜台上。
这是原主记忆中，妹妹苏灵为数不多的，也是最廉价的期盼。
她喜欢这种带着甜腻花香味道的营养液，尽管它并没有多少真正的营养成分。
握着那支冰凉的营养液，苏辰转身走回了那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
房间里，苏灵己经醒了。
女孩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薄的旧毯子，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大眼睛却清澈明亮。
看到苏辰进来，她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清晨沾着露珠的花瓣。
“哥。”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弱的娇憨。
苏辰走到床边，将手中的营养液递给她。
“给，你最喜欢的。”
苏灵眼睛亮了少许，接过营养液，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苏辰。
“哥哥，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有精神。”
她的小鼻子微微皱了皱。
“伤口，是不是也不那么疼了？”
苏辰心中一暖。
他抬起手臂，撸起袖子。
那排狰狞的牙印依旧清晰，但周围发黑的皮肤确实淡化了不少，那些曾经向上蔓延的黑色血线也几乎看不见了。
【武穆魂威】的净化效果，虽然微弱，却在持续地修复着他被瘟疫侵蚀的身体。
“嗯，好多了。”
苏辰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可能是哥哥觉醒的天赋，终于开窍了，找到了一点治伤的门道。”
他没有提及沥泉枪，也没有说风波亭的奇遇。
那太过匪夷所思，他怕吓到妹妹，也怕她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担心。
苏灵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己经不再发黑的伤口边缘，小脸上满是惊喜。
“真的耶！太好了！”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一弯新月。
然后，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旋开营养液的盖子，小口小口地吮吸着，像一只满足的小猫。
廉价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哥，那你是不是找到赚钱的好办法了？”
苏灵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期盼。
“灵儿的稳态药剂……”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忧虑。
苏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触感柔软，像是在抚摸最珍贵的瓷器。
“放心，哥哥找到了希望。”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灵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药费的事情，交给我。”
苏灵看着苏辰，看着他那双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疲惫与绝望，而是燃着某种光亮的眼睛。
她觉得，今天的哥哥，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但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心安。
她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灵儿相信哥哥！”
“不过，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女孩乖巧地叮嘱道，将那管营养液又喝了一小口，似乎想留着慢慢品尝。
苏辰的心，像是被这清晨的阳光和妹妹的笑容浸泡过一般，温暖而柔软。
他知道，自己必须成功。
为了这份笑容，为了这份期盼。
陪着苏灵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重新睡下，苏辰才轻轻带上房门。
屋外的阴冷与屋内的温暖，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脸上的温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与坚决。
手腕上的猎人光幕亮起。
他熟练地点开龙城猎人公会的任务APP，首接进入F级任务区。
【腐烂鼠巢清理】。
任务目标：清理F级地下城腐烂鼠巢内的变异腐鼠，收集十枚完整鼠牙。
任务奖励：200信用点，20公会贡献点。
发布者：龙城卫生管理处。
苏辰的指尖，点在了接受任务的虚拟按钮上。
【任务己接受，请于24小时内完成。】
他需要测试【沥泉龙胆枪】的威力。
他更需要钱。
妹妹下个月的稳态药剂，还差整整一千信用点。
他没有退路。
F级地下城的入口，位于下城区的边缘地带，一处废弃的工厂附近。
这里常年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机油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腐臭。
入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水泥管道，周围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
此刻，入口附近或站或坐地聚集了十几个猎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装备简陋，神色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警惕。
这是下城区猎人的常态。
当苏辰孤身一人，胸前那枚F级的猎人徽章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寒酸地走近时，几道不怎么友善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哟，这不是苏大天才吗？”
一个声音尖利，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男声响起。
说话的是个瘦高个，脸上几颗麻子，三角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他旁边还跟着两个同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辰认得他，张麻子，一个同样在F级挣扎，却总喜欢踩低别人来获得优越感的家伙。
李虎手底下的一条狗。
原主的记忆中，没少受过这些人的奚落。
苏辰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
“怎么？上次从鼠潮里捡回一条命，胆子又肥了？还敢一个人来？”
张麻子见苏辰不理他，声音更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其他猎人也纷纷侧目。
“听说他那个F级天赋，屁用没有，每次出任务都得靠别人照顾。”
“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啧啧，一个人来清理鼠巢？怕不是给那些老鼠送夜宵的吧？”
议论声，嘲笑声，鄙夷的眼神，像无形的针，刺向苏辰。
放在以前，原主或许会涨红了脸，或许会低头快步离开，又或者会不甘地辩解几句，然后招致更刻薄的嘲讽。
但此刻的苏辰，只是平静地走到了入口的阴影下。
他没有看那些人，也没有理会那些声音。
仿佛那些议论，都与他无关。
他的沉默，在张麻子等人看来，更像是懦弱和心虚。
“嘿，小子，这次可没人给你当肉盾了。”
另一个与张麻子同行的壮硕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露出一口黄牙。
“上次虎哥心善，带了你一程，这次要是死在里面，可别怪没人给你收尸。”
虎哥。
李虎。
苏辰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快到无人察觉。
他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猎人光幕，确认任务己经激活。
这种无视，让张麻子等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恼怒。
“行了，别理他了，一个万年F级，迟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张麻子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摆了摆手。
“我们进去，今天争取多刷点材料，黑市那边最近鼠骨的价格不错。”
几个猎人骂骂咧咧地，三三两两组队，陆续走进了黑暗的管道深处。
苏辰站在原地，等那些人走远，入口处恢复了暂时的安静。
他能感受到，周围还有几道隐晦的视线在打量他，带着审视或怜悯。
他不在意。
他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平复心情，而是为了适应这里浑浊的空气。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吸引火力的炮灰。
他是手持神兵的猎杀者。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空气中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比记忆中更加浓烈。
水滴从管道顶部渗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
苏辰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五感，因为精神力的提升，比以往敏锐了许多。
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嘶鸣。
那是腐烂巨鼠的叫声。
数量，似乎不少。
就在这时，苏辰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觉到，从鼠巢更深的方向，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邪恶的气息。
那气息，与他背包中沥泉龙胆枪上【武穆魂威】所蕴含的堂皇正气，形成了鲜明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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