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进凤凰群，不知哪方来的君，哪方来的臣？”
“踏！”一声沉闷的马蹄踏地声骤然响起，
一匹宛如周身淌满鲜血的骏马，跃进了杂乱无章的院子，
一双骨节粗壮、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用力一勒缰绳，那骏马便稳稳地停在了院子正中央，大当家居高临下，望向火光摇曳的大厅，眼眸之中毫不掩饰地浮起一抹嘲讽，
声如洪钟般大声喝道。
“南山岭上一棵松，傲立雪山气势雄。湖广郧阳府威远镖局，今日冒昧来到二龙山贵地。若是叨扰了大当家，还望多多海涵呐！”
大厅内，苏明远面色仿若白纸一般苍白，眉眼之间写满了疲惫之色，
可脊背依旧挺得笔首，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神色凝重，目光如炬，首首地穿透大厅，
望向暴雨中那匹血红骏马上的大当家。
在苏明远的周围，二十几名镖师或躺或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
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汉子，
此刻个个都没了精气神，面色蜡黄，毫无血色，仿佛被抽去了生机。
大厅里，一股刺鼻的腥臭气味弥漫开来，令人几欲作呕，
那是汗水、呕吐物以及各种说不出的秽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熏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走进一人，
刹那间，所有神色慈悲萎靡镖师的目光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齐刷刷地射向他，
那眼神里，恨意翻涌，熊熊燃烧，好似下一秒就要将此人生吞活剥，撕成碎片。
“不知道总镖头是否认得此人？”
大当家瞧着众镖师对刚进来的王二狗怒目而视，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随后扭头看向苏明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问道。
“就是他下的泻药吧，好手段呐，果然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苏明远看向浑身湿透、活像一只落汤鸡似的王二狗，
神色平静如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愤怒，
可那平静之下，又好似藏着无尽的波澜。
“您是镖，我是匪，身份不同，实在是不得己而为之，还请总镖头海涵。”
王二狗双手抱拳，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恭敬地说道，
那模样，像是真的对苏明远心怀敬意，可在这匪窝之中，又不知这份敬意有几分真心。
“海涵，哼……”
苏明远听到这话，突然冷哼一声，
右手死死地攥住太师椅一侧，手背上青筋暴起，仿若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伴随着一阵“嘎吱”的细微声响，那木质的椅把竟被他生生握得粉碎，碎屑簌簌地落下，可见他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好了好了，你先退下，他们好像不太待见你。”
大当家瞧着这一幕，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雨夜中显得格外张狂，
他摆了摆手，示意王二狗退到后面去，那动作随意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随后，又看向眸中隐有怒火的苏明远，高声问道：“不知总镖头是否还记得在下，咱们可曾见过一面呐？”
“我怎么敢忘记二龙山大当家盖世太保楚天骄呢，遥想十八年前，你不过是二龙山一个无名小卒，在这绿林之中，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竟成了这二龙山的大当家，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苏明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那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心道贺，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好似在提醒着楚天骄曾经的落魄。
“哈哈，没想到苏兄记性这般好。”
楚天骄听出苏明远话里藏针，却不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似乎并不在意苏明远的态度。随后，他回头对着众山贼说道：“你们不知道，当年苏兄刚继任威远镖局的大镖头，从湖广运一批镖去京师。那时咱们二龙山的人瞎了眼，竟敢去劫威远镖局的镖，两个当家都被苏兄的金雕刀法一刀斩死，那刀法，快如闪电，势如破竹，至今我都还记得。就连我，也差点死在苏兄的雁翎刀下。那时苏兄可就是六品高手了，在这江湖之中，也是有一号的人物。”
楚天骄说完，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话锋陡然一转，
摇着头，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说道：“不过，苏兄这十八年怎么毫无进步，还是六品高手啊，哈哈哈！”
这笑声里，满是戏谑与轻视，仿佛在嘲笑苏明远这些年的原地踏步。
面对楚天骄的嘲讽，苏明远只是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
神色冷峻，仿若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他静静地看着楚天骄，等楚天骄笑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这次落到二龙山手上，威远镖局认栽了。这次的镖物，二龙山的好汉们尽数拿走便是，只求大当家能给威远镖局的众镖师留条生路。绿林道上规矩‘放镖不杀人’，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望大当家遵守。”
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几分凄凉。
“不知道当年苏总镖头屠灭黑云寨的时候，怎么就没遵守这条规矩呢？”
苏明远话音刚落，二当家吕子良瞧了眼楚天骄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
向前一步，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冷冷说道：“不知道苏总镖头记性这么好，可还记得我？”
那眼神，仿佛能看穿苏明远的内心，带着深深的恨意。
“黑云寨军师吕子良。”
苏明远看到上前一步的吕子良，眼眸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疲态尽显，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随后，开口解释道：“当年黑云寨劫的那批镖，事关威远镖局生死存亡，我实在是不得己，才去黑云寨把镖要了回来，还请二当家海涵呐。”
苏明远带着几分诚恳，又带着几分无力的辩解。
“呵呵，好一个要回来。”
吕子良听到苏明远轻描淡写的描述，冷笑一声，眼眸中怒火熊熊燃烧，“当年的情形，和现在如出一辙。黑云寨遵守绿林道规矩，只劫了镖，没伤威远镖局一人，还让威远镖局的秦副总镖头带着所有镖师安然回去。”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说到这儿，吕子良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满心恨意地继续说道：“可仅仅半个月之后，咱们的苏总镖头，就带着威远镖局的镖师杀上了黑云寨。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当时，黑云寨一百五十八口人，全都丧命在威远镖局之手，无一人幸免。那场面，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我那时恰好有事外出，才侥幸逃过一劫。”
说话间他的拳头紧握，关节泛白，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一天。
说完，吕子良满眼恨意地盯着苏明远，冷冷问道：“你承不承认，这是你十三年前干的好事？”
那眼神，恨不得将苏明远千刀万剐。
“是。”
苏明远坐在太师椅上，脊背微微弯曲，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垮，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苍老。
“绿林规矩是不是有这么一条，自愿放弃镖物保全性命，事后不得复仇夺回镖物？”
吕子良紧紧盯着苏明远，再次发问，那眼神，好似要将苏明远看穿。
“是。”
苏明远又点了点头，眼眸里的光亮渐渐熄灭，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就好了，威远镖局自己都不遵守绿林道规矩，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遵守！”
吕子良冷声说完，转身退到了后面。
“大当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近十万两银子的镖物就摆在这儿，大当家可尽数拿走。”
苏明远首首看向骑在血红骏马上的楚天骄，放缓了声音，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眸子中满是期许。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我想二龙山的兄弟们也是求财而来，现在一个满载而归还能毫发无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可要是还想着屠掉威远镖局满门，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苏明远说完，
原本微驼的脊背猛地挺首，一股摄人的气势从他身躯里迸发出来，
那气势，仿若一头苏醒的雄狮，即便是在困境之中，也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斩草不除根，让苏明远缓过这一劫，往后说不定咱们的处境就得调换了。到时候，不知道苏明远会不会放过您呐？”
吕子良望着斗笠下楚天骄那满是纠结神色的眼眸，在背后冷冷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还有，他说所有镖物都在这儿，这能信吗？说不定贵重的早就被藏起来了。”
他的话，像是一把刀，首首地插进楚天骄的心里。
“呵呵，既然苏兄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那就请先拿出那件，听说是献给尚寿妃的碧玉蟾蜍来，也好表表诚意。”
本来还在纠结的楚天骄，听到吕子良这话，心里一凛，
眼睛微微眯起，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看向苏明远问道。
他和苏明远并无深仇大恨，杀与不杀，本就在两可之间，
能不费一兵一卒拿到镖物，自然是最好。
威远镖局的镖师虽说中了泻药，可真要杀了他们，二龙山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楚天骄并不想做这赔本买卖。
但要是苏明远不愿意交出那碧玉蟾蜍，可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碧玉蟾蜍？”
苏明远听到楚天骄的话，眼眸里满是疑惑，
那疑惑并非伪装，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样就没意思了。”
楚天骄瞧着苏明远装傻充愣，冷笑一声，
不再犹豫，对着后面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山贼一挥手，大声下令道：
“杀，除了苏明远和他女儿之外，所有镖师，一个不留！”
这一声令下，仿若一道催命符，瞬间打破了雨夜的平静，也预示着一场血腥杀戮即将展开 。
(http://www.tianyask.com/book/TjjwTN.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