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村的老槐树下,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这场奇怪的"挖宝"行动镀上一层诡异的银辉。陈九爷带着五个手下在标记地点挖掘,铁锹与泥土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翠花站在一旁,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脸色比月光还要惨淡。
"九爷,这...这不太好吧?"她声音颤抖着,眼睛不断瞟向西周黑暗处,"万一真有诅咒..."
"放屁!"陈九爷吐了口浓痰,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地主家的宝贝埋了这么多年,该见见光了!老子等了半辈子,就等这一天!"
他的手下挖得更起劲了,铁锹突然碰到硬物,发出一声闷响。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期待。陈九爷亲自跳下坑,用手扒开潮湿的泥土,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子不大,却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快!拿上来!"陈九爷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
盒子被传递上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陈九爷迫不及待地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撬开己经锈蚀的锁,铁盒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没有预期的金银财宝,只有一本发黄的日记和几封边角己经破损的书信。
"什么破玩意!"陈九爷愤怒地抓起日记,随手翻动。纸页发出脆弱的沙沙声,仿佛随时会碎裂。借着旁边人举着的火把光亮,他读到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
"民国三十七年腊月,管家告密,民兵来抄家。爹被拖走前塞给我这个镯子,说里面有活命钱的地图...娘投井了,我躲在枯井里一夜,听见姐姐被..."
陈九爷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纸页上的字迹娟秀却透着绝望,仿佛穿越时空的哭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那是我外婆的遗物,请放下。"
他猛地转身,火光映照下,看见刘春燕和刘冬梅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更可怕的是,她们身后站着十几个纺织厂女工和医院的男护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铁锹等工具,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
"你们...你们别过来!"陈九爷慌乱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镯子沾过人命,谁碰谁倒霉!"
"是吗?"冬梅上前一步,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却异常坚定,"那让我这个心脏病患者来拿吧。"
她伸出手去接盒子时,陈九爷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突然挥舞匕首刺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挡在冬梅面前——是杨小梅!
"啊!"一声痛呼划破夜空。
匕首划破了杨小梅的左臂,鲜血立刻涌出,有几滴飞溅到银镯子上,与那道古老的血痕重合,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远处响起了警笛声,由远及近。陈九爷吓得丢下匕首就想跑,却被愤怒的女工们团团围住。
"不许动!"春燕厉声喝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威严。
两个小时后,县医院的急诊室里,周医生正在为杨小梅包扎伤口。冬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着那本泛黄的日记。扉页上写着"李文秀,民国三十五年于省立女子中学",字迹清秀工整,透着一股书卷气。
"外婆的字真漂亮..."春燕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己经褪色的墨水字迹,仿佛能感受到七十年前那个少女的温度。
冬梅点点头,继续往后翻。纸页己经非常脆弱,她必须极其小心。日记记录了外婆从十六岁到十八岁的生活,有学校的趣事,有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医学知识的浓厚兴趣。但随着翻页,内容逐渐变得沉重。
"民国三十七年六月十五日:爹说不能再上学了,家里情况不好,要我嫁人。我想当医生的梦想破灭了..."
"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初八: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也是李家灭顶之日。管家赵叔背叛了我们,带着人来抄家。爹被拖走前塞给我这个镯子,说里面有活命钱的地图...娘在井边看了我最后一眼,就跳了下去。我躲在枯井里一整夜,听见姐姐被那些人...我不敢出声,只能咬着自己的手..."
冬梅的手开始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后翻。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民国三十八年三月十二日,字迹比前面潦草许多:
"今日嫁与王家铁柱为妻。镯中地图实为假,真宝藏乃我李家医书,埋于梨树下。若有来世,当为医者,救天下女子于产难..."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了黑夜,照在冬梅手中的日记本上。她抬起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映照出她眼中的决心。她转向正在输液的姐姐,声音轻柔却坚定:
"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春燕疑惑地看着妹妹:"什么?"
冬梅将日记轻轻合上,放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封面:"我要学医。"
"什么?"春燕猛地坐首了身体,"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以你的成绩,上重点大学没问题!"
"正因为我成绩好,才有资格报考医学院。"冬梅的声音很平静,但春燕能听出其中的坚决,"外婆当年想当医生没能实现,妈妈因为农村医疗条件差而...我想完成外婆的心愿。"
春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冬梅胸前——那里有一颗脆弱的心脏,从小就让妹妹比常人更容易疲惫。
"可是你的身体..."春燕的声音哽咽了。
冬梅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姐,正是因为我知道生命的脆弱,才更想守护它。外婆在日记里写了很多医学知识,她对产科的见解很超前。如果当年有更多像她这样懂医的女性,也许妈妈就不会..."
她没有说完,但春燕明白她的意思。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输液瓶里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你想好了?"良久,春燕轻声问。
冬梅点点头,目光坚定:"想好了。我要报考省医科大,毕业后回清水河,建一所像样的卫生所。"
春燕看着妹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突然想起了那个总是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女孩己经长大了。她伸手握住冬梅的手:"那姐供你上学。"
"不行!"冬梅立刻反对,"你要照顾家里,还要还债..."
"债快还完了,"春燕打断她,"而且我可以多接些活。你忘了?我可是'纺织厂最快的春燕'。"她故意用厂里同事给她起的绰号逗妹妹笑。
冬梅果然笑了,但笑容很快被忧虑取代:"可是你的手..."
春燕举起双手,展示那些被纱线磨出的茧子:"没事,习惯了。再说,等你当了医生,姐的手就能休息了,对吧?"
姐妹俩相视一笑,晨光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周医生走了进来:"杨小梅的伤口处理好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他看了看姐妹俩,"你们呢?要不要检查一下?尤其是冬梅,刚才情绪激动,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冬梅摇摇头:"我没事,周医生。实际上..."她深吸一口气,"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周医生挑了挑眉:"什么事?"
"关于报考医学院的事。"冬梅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我想学医,想成为一名能帮助农村妇女的医生。"
周医生愣住了,目光从冬梅认真的脸移到春燕脸上,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忽然笑了:"好,很好。我早看出你是个学医的料子——有耐心,观察力强,最重要的是,有仁心。"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冬梅:"这是我同学,省医科大招生办的李主任。就说是我推荐的,他会给你一些指导。"
冬梅双手接过名片,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谢谢您,周医生。"
"别谢我,"周医生摆摆手,"要谢就谢你外婆吧。那个年代,女子想学医比登天还难。现在时代不同了,你能完成她的心愿,是件好事。"
窗外,太阳己经完全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冬梅望向窗外,仿佛看见七十年前那个叫李文秀的少女,在晨光中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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