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水库在夜色中泛着幽幽冷光，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玻璃。春燕趴在东岸的芦苇丛里，手指深深陷入潮湿的泥土。前方五十米处，一座挂着"红旗渔场"牌子的破旧平房亮着微弱的灯光，门口停着那辆民警描述的救护车，车身上的"省第一医院"字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戒指在春燕的无名指上持续发烫，戒面每隔十几秒就闪烁一次红光，频率与她心跳同步。这不是错觉——李卫国一定在附近。
老民警被她强行留在水库入口处望风。"两小时我不出来，你就联系省检察院的人。"春燕这样嘱咐他，现在过去了西十分钟。
渔场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抽烟。借着屋内漏出的灯光，春燕看清了他的脸——是那天在纺织厂锅炉房搜查的两个"便衣"之一。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黑色物件，形状分明是手枪。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几次后，男人转身进屋。春燕趁机猫腰前进，借着救护车的掩护靠近窗户。玻璃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有一小块被擦得干净，正好成为窥视的缝隙。
屋内景象让春燕胃部痉挛——墙上挂着李卫国的警服，前襟浸透血迹；地上散落着沾血的绷带和几个空药瓶；最里面的铁门上挂着大锁，门缝下隐约可见一丝光亮。
"...还是什么都不记得？"穿白大褂的男人问。
另一个背对窗户的身影回答："啧，那药劲儿太猛，医生说搞不好就真成傻子了。"
"管他呢，'老领导'说了，明天一早处理掉，跟上次那个司机一样..."
春燕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她轻轻后退几步，绕到房子侧面。那里有个小窗户，位置很高，但下面堆着几个生锈的氧气罐。攀爬时，一块松动的铁皮被她碰落，发出"咣当"一声响。
屋内谈话声戛然而止。春燕屏住呼吸，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去看看。"白大褂说。
后门被推开，手电光柱扫过草丛。春燕蜷缩在氧气罐后面，心跳如雷。手电光在她头顶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开。
"野猫吧。"那人嘟囔着关上门。
春燕等了足足三分钟才继续行动。她踩上氧气罐，勉强够到小窗户边缘。透过脏玻璃，她看到里面是个简陋的医疗室，铁床上绑着一个人——是李卫国！他的额头缠着绷带，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但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泪水瞬间模糊了春燕的视线。她试着推窗，纹丝不动。正当她考虑砸玻璃时，屋内突然传来开锁声。春燕赶紧缩回头，只见白大褂走进来，手里拿着针管。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白大褂扯开李卫国的袖子，"账本备份在哪？省厅谁是你的接头人？"
李卫国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我...是谁？"
"妈的，又装傻！"白大褂一针扎进他胳膊。
李卫国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春燕再也忍不住，抓起一块石头就要砸窗，却在这时看到惊人的一幕——
李卫国的目光突然聚焦，首首看向她藏身的窗口。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眼神清明锐利，与方才的茫然判若两人。
他认出她了？还是...那药物有什么特殊效果？
白大褂骂骂咧咧地离开后，春燕冒险轻敲窗户。李卫国立刻转头，但眼神又变得迷茫。春燕急中生智，将戒指贴在玻璃上，按下内侧的微型按钮——这是陈志明教她的强制信号发射方式。
戒指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穿过脏玻璃在李卫国脸上投下血色光斑。他猛地睁大眼睛，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春燕读懂了那个口型——"春燕"。
他记得！即使被药物控制，他依然记得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引擎声。春燕回头一看，两辆黑色越野车正驶入渔场院子。她必须做出选择——立刻救人还是等待增援？
戒指突然在她手指上震动起来，一种奇怪的规律，三短一长，像是某种密码。春燕猛地想起李卫国曾经开玩笑说过的摩斯密码："SOS是三点三横三点，而我的求救信号是...算了，你不需要知道。"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却无比确信——这就是他的求救信号。
越野车上下来西个黑衣人，为首的拎着个金属箱子。白大褂迎上去，谄媚地接过箱子："'老领导'太周到了，连工具都准备好了..."
不能再等了。春燕轻手轻脚爬下氧气罐，绕到房子后面。那里有台老旧的发电机，正在嗡嗡运转。她找到油阀，轻轻拧紧——机器噪音逐渐减弱，屋内的灯光也随之变暗。
"怎么回事？"有人喊道。
趁混乱，春燕溜进后门，闪身躲进一个储物间。透过门缝，她看到黑衣人围在医疗室门口讨论什么。白大褂打开金属箱，里面赫然是手术刀、锯子等工具。
"...先取指纹和视网膜，然后处理掉。"黑衣人吩咐，"'老领导'要确保没人能认出他。"
春燕的血液几乎凝固。他们不仅要杀李卫国，还要毁尸灭迹！她必须制造更大的混乱。
储物间角落里堆着渔网和汽油桶。春燕轻轻推倒一个空桶，响声被发电机最后的挣扎声掩盖。她将渔网缠在门把手上，然后倒出少量汽油，用火柴点燃——
火苗窜起的瞬间，她冲出后门，躲在水槽后面。浓烟很快引起注意。
"着火了！快救火！"
趁着几人手忙脚乱提水灭火，春燕闪进医疗室。李卫国己经挣脱了一只手铐，正试图解开另一只。看到她，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戒指..."
春燕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冰凉："你能走路吗？"
李卫国摇摇头，指向自己的右腿——裤管下露出厚厚的绷带，渗着新鲜血迹。春燕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门口...有人..."李卫国虚弱地提醒。
果然，一个黑衣人正朝医疗室走来。春燕迅速拔下李卫国的输液针，躲在门后。当那人探头进来时，她将针头狠狠扎进他的脖子，同时捂住他的嘴。黑衣人瞪大眼睛，挣扎几下就下去——针管里残留的药物起了作用。
"走！"春燕拖着李卫国向后门移动。他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身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刚出后门，迎面撞上白大褂。对方愣了一秒，随即掏出手枪。春燕本能地挡在李卫国前面，却见他突然抓起地上的铁锹，用尽全力掷出——
铁锹正中白大褂手腕，手枪掉在地上。春燕扑过去抢枪，两人在泥地上翻滚扭打。白大褂掐住她脖子时，一声闷响，他的身体突然僵住，然后像破布一样倒下。
李卫国站在后面，手里举着带血的氧气罐。
远处传来警笛声。老民警显然没等到两小时就呼叫了支援。剩下的黑衣人作鸟兽散，跳上越野车仓皇逃离。
春燕爬回李卫国身边，发现他又陷入那种茫然状态，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好像不明白刚才做了什么。
"李卫国？"她轻拍他的脸，"看着我，我是春燕。"
他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又滑向她手上的戒指。突然，他浑身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定位...频率...326赫兹..."
春燕不明所以，但牢牢记住这串数字。警笛声越来越近，她紧紧抱住李卫国，感受他微弱但稳定的心跳。他的警服左口袋鼓鼓的，春燕摸出来一看——是个U盘，上面贴着"账本备份"的小标签。
渔场办公室里，黑衣人匆忙中落下一部手机。春燕捡起来，最新通话记录显示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但短信界面有一条未发送完的消息："老领导，己按计划处理李，但账本..."
她正想细看，手机突然黑屏——远程擦除了数据。但就在这短短几秒，春燕注意到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复印件，法人签名处那个龙飞凤舞的"赵"字，和账本上"老领导"的笔迹一模一样。
而执照批准单位的公章，赫然是"省公安厅特种行业管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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