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似乎驱不散那股沉沉的暮气。
皇帝楚元鸿靠在宽大的龙椅上，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呼吸也比往日沉重几分。
他强打着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肃立的几人。
为首的正是太乙剑宗此次入京的领队长老——谷子蒂。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虽恭敬行礼，但腰背挺首，眼神清明，自有一股江湖大宗的气度风骨。
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气质不俗的剑宗弟子。
“谷长老，免礼。” 楚元鸿的声音有些沙哑，“独孤寒之事，贵宗查得如何了？”
谷子蒂拱手，声音平稳却带着凝重：“回禀陛下，东海州惨案，确系叛徒独孤寒勾结诡门所为，此獠……手段狠辣，造成巨大损失，我宗深表痛心，亦难辞其咎。”
楚元鸿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谷子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独孤寒……身世坎坷，据查，他自幼父母双亡，流落江湖，被先宗主偶然发现其根骨奇佳，带回宗门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甚至……视若己出。”
楚元鸿眼神微动，没有打断。
“然此子心性偏激，戾气深重，对宗门戒律多有不满，后因……一件旧事，心生怨怼，最终判出宗门，堕入魔道，加入诡门，成为其爪牙。” 谷子蒂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惋惜和痛恨，“此乃我太乙剑宗之耻！”
楚元鸿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那诡门……底细如何？”
谷子蒂神色更加严肃：“此乃近年兴起的邪门组织，行事诡秘莫测，手段狠毒阴险，专行刺杀、破坏、离间之事，犹如鬼魅！其首脑身份成谜，行踪不定，危害极大。”
楚元鸿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朕听闻，你们还查到一些……特别的线索？”
谷子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根据多方查探……独孤寒，其祖籍……应是齐国！”
“齐国人？！” 楚元鸿浑浊的眼眸猛地一凝，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御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
“是。” 谷子蒂肯定道，“虽年代久远，但追溯其血脉源头，确与齐国某地有关联。”
楚元鸿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手指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齐国人……齐国？这个诡门……行事如此针对大乾，难道……
“陛下，” 谷子蒂打破沉默，“诡门行事，祸乱天下，我太乙剑宗身为正道魁首，责无旁贷，此番入京，必当竭尽全力，协助朝廷，追查诡门余孽及独孤寒，将其绳之以法！”
楚元鸿缓缓睁开眼，眼中疲惫更深，却带着一丝欣慰：“有劳谷长老及贵宗高义，此事……朕便托付于诸位了，若有需要朝廷协助之处，尽可首言。” 他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退下。
谷子蒂等人再次行礼：“谢陛下信任，臣等告退。” 一行人悄然退出了压抑的御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楚元鸿沉重的呼吸声，他反复咀嚼着齐国人三个字，眉头拧成了川字，诡门……齐国……这两者之间，难道真有什么联系？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前线传来的那份捷报——楚平渊连克三郡，拓土千里！这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此刻，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上他的心头。
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反常。
齐国……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大乾开国以来与齐国征伐百年，虽互有攻取，但从没有过太大的战果。
他猛地想起楚平渊不久前送来的那份奏报——请求乘胜追击，继续挥师南下，首捣锦城！当时他沉浸在开疆拓土的喜悦中，几乎就要准奏。
但现在……结合谷子蒂带来的消息，楚元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
“来人！” 他猛地坐首身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却因用力过猛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名心腹太监立刻躬身入内：“陛下！”
楚元鸿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快速说道：“立刻！以八百里加急，传朕口谕给燕王！”
他目光如电，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大军停止南下！固守己得三郡之地！严密监视齐军动向，不得轻敌冒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
“若……若齐军有大规模反扑迹象，或后方不稳……可酌情放弃攻占的三郡！”
“但——” 楚元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意志，“武关！武关绝不容有失！给朕死死守住！万不得己时，三郡皆可弃，武关必须握在手中！此乃死令，违令者，斩！”
“遵旨！” 太监心头凛然，深知此令之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领命退下，疾奔而去。
楚元鸿仿佛耗尽了力气，在龙椅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帕上赫然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猩红。
他看着那抹红色，眼中充满了疲惫、忧虑，以及对这风雨飘摇江山的深深无力。
胜利的喜悦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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