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杯折射的碎光里，林琳数到第三块鱼子酱时，手机在蕾丝手包里震动起来。她将象牙白高跟鞋尖碾碎掉落的鱼卵，屏幕亮起的"周扬"二字让她睫毛颤了颤。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霓虹正在融化，像极了她涂着YSL小金条407的唇釉。
"今晚老地方。"她按下语音键，指甲刮过镶水钻的手机壳，"记得把季度报表背熟，王太太上周刚换了宝格丽Divas’ Dream系列。"
挂断电话时，梳妆镜映出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痕。三天前周扬在试衣间扯开她真丝吊带时，她正对着试衣镜调整胸线。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琳琳，我们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你管得着吗？"她甩开他的手，施华洛世奇耳坠在锁骨晃出冷光，"等你拿到年终奖，就能搬进仁恒河滨的样板间了。"
此刻镜中倒影突然扭曲，她抓起粉饼狠拍两下，扑簌簌的闪粉扑在眼下，像给哭肿的眼睑盖了层糖霜。玄关穿衣镜里，Dior羊绒大衣裹着165公分的骨架，梵克雅宝西叶草项链在脖颈间叮当作响——这是她分期十二期买来的战利品。
电梯降到十七楼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周扬站在玄关阴影里，深灰西装袖口露出半截廉价电子表。林琳走过去将el手袋扔在玄关柜上，鳄鱼皮纹路在墙纸接缝处磕出脆响。
"今天要见陈董助理。"她旋开化妆台抽屉，Gucci丝巾里裹着三张信用卡，"待会去恒隆看珠宝，就说你上周调任投行总助。"
周扬解开领带的手顿了顿。真丝摩擦声里，林琳看见他后颈渗出细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发际线。这个月薪五千的男孩总在深夜背诵彭博终端操作指南，像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
"我给他们看过你工牌照片。"她将La Prairie鱼子精华拍在丝绒盒上，金属盖子弹开的声响惊醒了蜷在脚边的香奈儿山茶花。周扬的喉结滚动两下，忽然伸手按住她正要伸向爱马仕铂金包的手。
"琳琳，"他无名指上的假劳力士硌着她掌心，"如果我说我不想要样板间..."
林琳甩开他的手，镶钻美甲在真皮沙发划出白痕。落地窗外，陆家嘴的摩天楼群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她想起上周在米其林三星餐厅，王太太戴着卡地亚坦克系列，说新认识的投行副总在汤臣一品买了整层复式。
"你以为我要的是样板间？"她抓起梳妆台上的Tiffany手镯，六万八的标价牌在腕间晃成血痕，"我要他们跪着给我递丝巾。"
周扬的辞职信是在平安夜那天下着冰雹时摔在她脸上的。林琳攥着烫金请柬冲进暴雨，香槟色缎面高跟鞋陷进积水，蒂芙尼手拿包里装着准备向闺蜜炫耀的婚戒设计图。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成血色光斑，她看着手机里周扬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我在城隍庙租了阁楼，你该看看真实的上海。"
后来林琳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时，手机还在循环播放周扬的语音。潮湿的空气里飘着劣质威士忌和女性香水的味道，穿Lolita裙的姑娘凑过来研究她锁骨处的吻痕："你男友怎么舍得让你喝这种酒？"
那晚她吐在出租车后座，司机从后视镜冷笑着打量她染着玫瑰金的美甲。车窗倒映出陆家嘴的灯火，像无数只讥讽的眼睛。
春节前的同学会让林琳重新穿上Valentino铆钉靴。她提前两周预约了美容院的超声刀，在试衣间里对着镜子练习法式盘发。当她踩着十厘米Jimmy Choo走进会所时，水晶吊灯正照在苏倩的梵克雅宝手链上——那串西叶草镶钻款比她去年生日收到的同款项链多了颗蓝宝石。
"琳琳这次气场两米八！"苏倩的男朋友递来香槟，江诗丹顿纵横西海表盘倒映着林琳精心修饰的眉形。她端起酒杯走向落地窗，身后传来闺蜜们压抑的抽气声。黄浦江游轮的彩灯在夜幕中流淌，她听见有人用气音说："听说她男友在摩根士丹利操盘？"
那个瞬间她几乎要相信周扬真的穿过定制西装。首到酒过三巡，某位做私募的男士提起比特币矿机，她正要接话，却见苏倩的男朋友挑眉："现在连矿场都用AI风控了，你们投行还靠人工算力？"
林琳的指尖掐进掌心。她望着玻璃幕墙外扭曲的霓虹，突然想起周扬说过的话。那晚暴雨中的出租车后座，男人湿透的衬衫贴着她手臂，呼吸间尽是廉价剃须水的味道："真正的投行精英不会在酒局上谈业务。"
"我们部门主攻二级市场。"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量化模型当然需要..."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苏倩的男朋友正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某财经论坛的截图——周扬的实名认证账号正在回复"请问如何购买比特币"的帖子。
包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林琳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十八面玻璃中支离破碎，香槟塔折射出的光斑像无数把碎玻璃刀。有人轻笑出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她慌忙摸向手包，却发现La Mer面霜滚落在波斯地毯上，鎏金包装盒裂开的缝隙里，躺着那张被揉皱的辞职信。
后厨飘来焦糖布丁的甜腻香气时，林琳正蹲在洗手间隔间。手机屏幕亮起闺蜜群的对话框，苏倩发来周扬在便利店值夜班的监控截图。她颤抖着点开视频，看见男人裹着便利店员工外套，正往热饮柜补货。玻璃门外，陆家嘴的霓虹依旧在融化。
"你以为他真是投行精英？"苏倩的声音裹着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漫进来，"他连深港通和沪港通都分不清。"
林琳抓起粉饼盒砸向镜面，八角形切割的水晶在地面迸溅。她想起三个月前的情人节，周扬蹲在静安寺商圈的便利店门口，就着路灯研究K线图。暖黄的光晕落在他发梢，像给廉价塑料模特镀了层金粉。
"为什么骗我？"她对着隔间门板嘶吼，指甲抠出血痕。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脆响，苏倩的芭蕾舞鞋尖抵住门缝："因为你需要一个标本，好让我们这些凡人自惭形秽。"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灯光。林琳缩在关东煮蒸汽后面，看周扬用橡胶手套剥茶叶蛋。他左手小指还戴着那枚假劳力士，表带在暖气片上烘得发烫。当她颤抖着把Louboutin婚鞋推过去时，男人突然笑了。
"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摘下手表吗？"他转动表盘，镀金表壳在日光灯下泛着死鱼般的灰白，"表盘背面刻着'勤能补拙'，是我妈临终前..."
林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想起订婚宴那晚，周扬母亲躺在ICU，而她正对着镜子练习如何用银匙敲碎鱼子酱。监护仪的滴答声与香槟气泡破裂声重叠，首到周扬冲进来时，她还在调整颈间蓝宝石项链的位置。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体面。"她抓起热茶泼向周扬，瓷杯在桌面炸开裂纹。男人踉跄后退撞翻货架，饭团包装纸在地面铺成滑稽的雪原。当保安冲进来时，林琳正踩着断跟的Jimmy Choo，把周扬的工牌踩进泡面桶。
此刻她终于看清表盘背面的刻字。泪水坠在"天道酬勤"的阴刻纹路上，晕开了经年累月的油渍。便利店的白炽灯管突然爆出火花，周扬转身走向货架深处，褪色的美特斯邦威卫衣在监控镜头下忽明忽暗。
元宵节的浦江烟花照亮外滩万国建筑时，林琳正蜷缩在城隍庙阁楼的霉味里。手机屏幕显示着三百二十七条未读消息，最新的是闺蜜群发的电子请柬——苏倩与投行副总的婚礼请柬上，烫金字体印着"挚友林琳"。
阁楼木梯传来吱呀响动，穿连帽衫的男孩抱着泡面经过。林琳盯着他卫衣上褪色的"交大"字样，突然想起周扬总在便利店收银台偷看考研资料。她低头看向自己开裂的指甲，那些镶嵌着水钻的美甲片，此刻正像碎玻璃般一片片剥落。
江风裹着咸腥味涌进窗缝时，林琳烧掉了所有信用卡账单。火苗舔舐着梵克雅宝包装盒的瞬间，她听见童年时母亲摔碎陶瓷存钱罐的声音。那些瓷片扎进掌心时，父亲正蹲在弄堂口抽烟，烟头照亮他手里皱巴巴的超市小票。
"妈妈说存够十万就能买真丝床单。"七岁的林琳攥着玻璃弹珠，看母亲把腌菜坛子摆进典当行。二十八年后的此刻，她突然笑出声。弄堂晾衣绳上的衬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周扬辞职那天飘走的工牌。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琳拖着行李箱走过外滩。她退掉了仁恒河滨的租房合同，把爱马仕铂金包挂上闲鱼。当第一个询价者询问成色时，她忽然想起周扬总说"中古款更有味道"。手机突然震动，房东发来消息说阁楼钥匙放在消防栓后面。
豫园的九曲桥泛起粼粼波光，林琳蹲在桥洞下喂流浪猫。有穿西装的男人驻足投来硬币，她看见对方胸针是摩根士丹利的公牛标志。当男人问起她手腕内侧的烫伤，她笑着展示美甲贴片——那是用周扬留下的半管护手霜粘上去的。
梅雨季来临时，林琳在城隍庙租了间奶茶铺。她学会了用半自动咖啡机，看深褐液体在拉花缸里旋出心形。某个下雨的午后，穿连帽衫的男孩推门进来，帆布鞋上沾着交大图书馆的地毯纤维。
"老板娘要收银吗？"男孩晃了晃学生证。林琳从玻璃罐里数出零钱，硬币坠落的脆响惊醒了趴在账本上的橘猫。当男孩转身时，她瞥见他卫衣内侧的刺绣——是周扬大学时期设计的吉祥物图案。
雨水顺着瓦檐连成银线时，林琳在收银台下摸到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周扬的考研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褪色糖纸。她轻轻展开某页手绘的思维导图，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等攒够首付，我们可以在青浦买老破小。"
梅雨在第七天放晴时，林琳把奶茶铺改成了自习室。穿职业装的白领们挤在二手书架前备考，她们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节奏。当穿Lolita裙的姑娘问起她无名指的戒痕，林琳笑着展示美甲贴片——那是用周扬留下的半管护手霜粘上去的。
深秋的陆家嘴落满银杏叶时，林琳收到请柬。苏倩婚礼现场，她穿着优衣库基础款衬衫，看新娘交换带着周扬工牌的戒指。当司仪问及爱情誓言，苏倩的钻石项链卡在蕾丝婚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其实我至今不知道投行精英该说什么术语。"散场时林琳对周扬说，他正帮她捡起滚落的新百伦跑鞋。外滩的霓虹在他镜片上投下光斑，像给廉价塑料模特镀了层金粉。
黄浦江游轮拉响汽笛时，林琳把星巴克的马克杯塞进他怀里。杯身贴着便利贴，潦草字迹写着："下次教我炒股"。对岸的东方明珠亮起星空蓝，周扬转身时，她看见他卫衣背后用荧光笔写着"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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