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把细沙,越是用力攥紧,流失得越快
窗外街道上的槐花落了一地,像是下过一场雪。我站在楼梯拐角,手指死死抠着木质扶手,望着客厅沙发上那个秃顶凸肚的中年男人,忽然有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感。
——我是谁?我在哪儿?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油光发亮的脑门上,金丝眼镜反射着刺眼的光。他正翘着二郎腿,用那种令人牙酸的油腻腔调夸赞解家的茶:"哎呦喂,这龙井!这香气!不愧是解当家!"
我用力闭了闭眼。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我僵坐在他对面,目光死死钉在他那张陌生的脸上。
“你……”喉咙干涩,声音卡在齿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
“哎呀!”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条缝,嗓音油腻得能炒一锅菜,“小兄弟,长得这么俊俏,怎么人呆呆傻傻的?年轻人啊,得注意养生,别仗着年轻就熬夜……”
——这是谁?
哦,是我的神明。
而现在,他是“张秃子”,张教授。
他还在喋喋不休,眼镜随着夸张的表情上下滑动,可我却透过那劣质的镜片,看到了那双眼睛——
——雪山深处的寒潭,亘古不化的冰。
那双眼曾经能洞穿一切谎言,如今却被镜片折射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他突然凑近,劣质发胶的味道扑面而来,假发套几乎蹭到我的鼻尖。“年轻人怎么总走神?是不是昨晚……”
“啪!”厨房里,黑瞎子故意把碗摔在桌上,金属碰撞声刺耳。二楼传来谢雨辰的低笑,脚步声停在楼梯转角,像是刻意给我们留出空间。
我猛地抓住他正在比划的手。手上的皮肤冰凉如初。指尖碰到熟悉的伤疤时,他的小拇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瓶哥。"我用气音叫他,喉头突然哽住。“为什么还是选择走原来的路……明明我们可以……”
他的啤酒肚随着呼吸起伏,硅胶填充的触感虚假得可笑。餐桌旁,黑瞎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谢雨辰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张秃子的手突然收紧,力道大得仿佛能捏碎我的指骨。油腻的声线里,忽然渗进一丝熟悉的冷冽:
“别怕。”
他松开手,往我掌心塞了一样东西。
——一只千纸鹤。
糖纸折的,是我们去年在茶馆里,他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张一张折出来的。当时黑瞎子还笑话他"哑巴张少女心"。
“小旭。”谢雨辰从楼梯上走下来,粉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一枚古朴的铜钱手链。他坐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别担心,我们不是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吗?”
“有些地方,还是得去。”他笑了笑,眼底却藏着锋锐的光,“只不过……过程嘛,未必会按他们想的走。”
“就是!”黑瞎子从厨房探出头,墨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手里还拎着锅铲,“小太阳,急什么?知道剧本还能白拿钱,这种好事上哪儿找?”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再说了,咱们花儿爷可是最强外援,怕什么?”
我瘫在沙发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那只千纸鹤硌着掌心,尖锐的棱角带来细微的疼痛。
"我只是怕......"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事情还是会按原来的轨迹走下去。"
如果是那样,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张秃子"的假发套歪了一点,露出底下几缕真实的黑发。谢雨辰轻轻转着扳指,翡翠与金属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瓶哥,"我终于问出口,"这次我能一起去吗?"
黑瞎子的锅铲掉在地上,发出巨响。
"不行。"张麒麟说,声音透过硅胶面具闷闷地传出来。
谢雨辰按住我瞬间绷紧的肩膀:"小旭,这次下墓是为了取信于他们。"他指了指天花板,意有所指,"你在场,戏就不好演了。"
"可是——"
"放心,"黑瞎子捡起锅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有我和哑巴在,保证把'剧本'改得妈都不认识!"
"张秃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假发套差点飞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扶正眼镜,冲我挤了挤眼——这个动作由张麒麟做来荒诞得令人心碎。
"三周。"谢雨辰突然说,"最多三周,他们就会回来。"他递给我一部手机,"每天一通电话,特殊情况随时联系。"
我攥着那只千纸鹤,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张麒麟借着整理假发套的动作,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这是他最近学会的安慰方式。
黑瞎子哼着荒腔走板的《智取威虎山》开始盛饭,谢雨辰优雅地摆着碗筷,"张秃子"则喋喋不休地夸赞菜色。这一切荒诞又温馨,像是某个超现实主义的家庭喜剧。
首到饭桌上,"张秃子"的假牙突然掉进汤碗里,溅起的汤汁弄脏了谢雨辰的衬衫袖口。在众人愣神的瞬间,我看见张麒麟对我做了个口型:
"信我。"
阳光忽然变得很亮,照得人眼眶发热。我低头扒饭,尝不出任何味道。那只千纸鹤被我偷偷放进衬衫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随后解雨臣送我回房间。在楼梯转角,他突然低声说:"记得你写下的事件记录表吗?"
我猛地抬头。
"有些路必须走,但走法可以不一样。"他轻轻推了推我,"去帮他们准备行李吧。"
阁楼里,张麒麟己经卸下伪装,正在擦拭黑金古刀。晨光中他的侧脸如同冰雕,唯有在看向我时,眼底才会泛起细微的波澜。
黑瞎子蹲在地上整理装备,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小太阳,来帮我数数雷管。"
我跪坐在他们中间,开始往防水袋里装医疗用品。张麒麟突然伸手,把一个小巧的青铜铃铛系在我手腕上。
"护身符。"他简短地说。
黑瞎子凑过来看,吹了声口哨:"哟,哑巴张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个玉坠挂在我脖子上,"那瞎子我也不能小气!"
谢雨辰在门口轻咳:"车到了。"
楼下传来喇叭声。我突然抓住张麒麟的手腕:"一定要安全的回来,不要去触碰女尸,你知道的旱魃……你会受伤的,还有……"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原来我又哭了。黑瞎子大笑着揽住我俩的肩膀:"放心!改剧本我们可是专业的!"
阳光透过阁楼的老虎窗,将西个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交织成一幅密不可分的图画。谢雨辰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粉衬衫被镀上一层金边。
"三周。"他再次承诺。
我站在院门口,看着汽车载着"张秃子"和黑瞎子远去。谢雨辰不知何时撑了把油纸伞站在我身后,遮住毒辣的日头。
"走吧,"他轻声道,"我们去准备接风宴。"
手腕上的青铜铃铛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远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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