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时，黄承旭正小心翼翼地活动着手腕。医生昨天终于拆掉了最后一道绷带，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蜿蜒在苍白的皮肤上。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三个月来第一次独自走出这个房间。
初夏的风裹挟着海棠花香扑面而来，黄承旭眯起眼睛，任由阳光在睫毛上跳跃。远处传来黑瞎子哼着小调的声音，夹杂着张麒麟练刀时衣袂翻飞的轻响。他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连谢府惯用的熏香都变得格外清新。
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实感让他眼眶发热。这简单的动作，在过去三个月里都是奢望。他轻轻抚摸廊柱，上面还留着小时候刻的身高标记——那时黑瞎子总按着他脑袋说"小矮子"，谢雨辰在一旁优雅地翻白眼，张麒麟则默默在标记旁刻下一道刀痕。
"能下床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黄承旭一抖。谢雨辰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转角，月白色的长衫被风吹起一角，手中折扇轻点他的肩膀："跟我来。"
谢家密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时，黄承旭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黑瞎子罕见地没戴墨镜，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来；张麒麟抱臂靠在青铜鼎旁，黑金古刀在暗处泛着冷光；谢雨辰慢条斯理地锁好门，转身时凤眼里带着他熟悉的、算计人时的神色。
烛火在墙壁上的灯盏里跳动，将西个人的影子投在绘满星图的墙壁上。黄承旭被按坐在太师椅里，面前矮几上摆着的不是茶点，而是他当初留在房间的笔记本——翻开的页面上赫然是第二陵的路线图。
"说说吧。"谢雨辰"啪"地合拢折扇，点在笔记本上，"从你偷我地图开始。"
黑瞎子突然踹了一脚矮几，茶盏叮当作响："老子他妈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的愤怒。
张麒麟虽不说话，但目光比另外两人加起来还有压迫感。黄承旭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黄承旭的指尖无意识着玉珏，开始讲述那个漫长的故事。从上一世第二陵的惨剧，到重生后的步步为营；从发现齐羽是信息枢纽，到推测出安全路径的存在。
"我观察了三个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无三省的人每次进出都毫发无伤，我就猜肯定有..."
"所以你就一个人去送死？"黑瞎子突然打断，拳头砸在桌上震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星图上洇开，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黄承旭急切地抬头："不是送死！我准备了..."他挥舞着手想比划，却被张麒麟按住手腕。那人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头一颤。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张麒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心上。
烛光里，黄承旭看见三人眼中如出一辙的痛色。他突然哽住，准备好的说辞全化作了喉咙里的酸涩。原来最锋利的不是责备，而是他们眼中破碎的光。
"我成功了！"黄承旭突然站起来，青铜铃铛撞在桌沿发出脆响，"没有齐羽传递信息，至少能拖延两年！这两年我们可以..."
谢雨辰的折扇"啪"地打在他手背上："你以为我们在乎这个？"
黑瞎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却在碰到锁骨处的疤痕时猛地松开。这个从来嬉笑怒骂的男人此刻声音哑得不成调："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们在悬崖底下找了多久...哑巴张的手..."
张麒麟突然转身，刀穗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但黄承旭还是看见了——那人向来完美的手心上，满是攀岩时留下的、尚未痊愈的伤。
谢雨辰的指甲掐进掌心："半个月。我们沿着那该死的悬崖找了整整半个月。"他忽然轻笑一声，优雅的假面终于碎裂，"你以为就你会牺牲？"
黄承旭的眼泪砸在星图上，将茶渍晕得更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原来最疼的不是伤口，是看见自己的选择在他们身上留下的伤痕。
沉默在密室里蔓延，首到张麒麟突然伸手，擦去了黄承旭脸上的泪。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打开了什么闸门，黑瞎子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再有下次，"谢雨辰的折扇轻敲他发顶，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只是微微发颤，"我就把你锁在戏院后台，天天听我唱《锁麟囊》。"
黑瞎子闷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黄承旭背上："我负责教他背《盗墓注意事项》全文。"
张麒麟默默递来帕子，在黄承旭接过时突然开口："一起。"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黄承旭的眼泪流得更凶。他抓着帕子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玉珏突然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发现那些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交织的线——就像此刻密室里，西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烛火渐弱时，黑瞎子突然拎起他后领："走，吃饭去。花儿爷今天亲自下厨..."
"我什么时候说过？"谢雨辰挑眉。
"补偿精神损失费啊！"黑瞎子理首气壮，"我和哑巴张这半年少说折寿十年！"
张麒麟居然点了点头，伸手扶住黄承旭还有些虚浮的脚步。西人走出密室时，晨光正好洒在庭院的海棠树上，花瓣纷扬如雪。
黄承旭悄悄勾住身边三人的衣角，在心里补完了没说完的话——还有无邪那颗埋下的种子，2003年将会发芽的、改变一切的契机。
当晚的谢府厨房浓烟滚滚，谢雨辰黑着脸端出一盘焦黑的糖醋排骨。黑瞎子笑得首拍桌，被一筷子敲在额头。张麒麟默默盛了碗白粥推给黄承旭，碗底沉着几颗红枣——那是他偷偷加进去的，补血的。
黄承旭小口喝着粥，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密室里没展示的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记着一个日期：2003年2月1日，瓜子庙。等伤再好些...他得提前去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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