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饼干碎屑在键盘缝隙里发霉，散发出类似墓穴的潮湿气味。黄承旭蜷在转椅上，盯着监控屏右上角的日期：2003年4月18日。距离无邪进入海底墓己经过去72小时，屏幕上的卫星定位信号最后一次闪烁是在西沙群岛东北海域。
通风管传来楼下古董店的日常声响——王盟擦拭瓷器的摩擦声，顾客讨价还价的喧哗，一切都正常得令人窒息。只有黄承旭知道，这些声音像沙漏般计算着无邪的生死。他脚边的垃圾桶堆满能量棒包装纸，其中混着几支空药剂瓶，淡蓝色液体残渣在瓶壁凝结成诡异的漩涡状。
"咳..."喉咙里的血腥味又涌上来。黄承旭吞下今天的第三片止痛药，药片刮过食道的触感让他想起七星鲁王宫里那些滑腻的青铜锁链。玉珏在锁骨间发烫，血色纹路组成倒计时般的刻度。
第西天凌晨，监控屏突然亮起红光。代表无邪生命体征的曲线剧烈波动，紧接着传来加密频段的电流杂音——这是他们约定的遇险信号。
黄承旭猛地扑向操作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海底墓的三维模型在屏幕上旋转，他疯狂比对无邪最后定位与墓室结构图，冷汗浸透后背。上一世黑瞎子就是在这里为救张麒麟被机关刺穿肺叶...
"B3区！氧气阀左转三圈！"他对着麦克风嘶吼，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撞出回音。通风管那头只有更刺耳的电流声，像垂死者的喘息。
突然，所有信号归零。屏幕陷入死寂的黑暗，只有主机风扇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黄承旭僵在黑暗中，指甲抠进掌心旧伤，鲜血顺着键盘缝隙滴落。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躲在老鼠洞里的旁观者。
第五日黄昏，床板传来三轻两重的叩击。黄承旭几乎是从椅子上滚下来，颤抖着打开暗门。无邪带着一身海腥味跌进密室，潜水服上沾着诡异的荧光藻类。
"胖子是内鬼。"无邪瘫坐在墙角，将染血的笔记本甩在地上，"谢连环的人。"封皮内页夹着张模糊的照片——胖子深夜与谢家管事在码头交易的偷拍。
黄承旭捡起笔记本，指尖触到内页黏腻的触感。这不是海水，是稀释过的血。"受伤了？"他皱眉翻开本子，里面夹着张云顶天宫结构图的残页——
无邪扯出个惨笑："我故意让胖子'发现'它的。"他掀开衣袖，小臂缠绕的绷带渗出黄绿色脓液，"禁婆的指甲...比想象中毒。"
黄承旭立刻打开医药箱。灯光下，他看见无邪眼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金属光泽，像淬火的刀。
"没上鬼船，但笔记本还是送来了。"无邪用下巴点了点染血的笔记本，"船员说是从海里漂来的。"他嗤笑，"谢连环连道具回收都算计好了。"
黄承旭用镊子夹起残页对着灯光。图纸边缘有细微的折痕——是上一世张麒麟昏迷时无意识攥出的形状。他心脏骤缩："你碰到海猴子了？"
"胖子推了我一把。"无邪眼神阴鸷，"他说'天真小心脚下'，自己却退到安全距离。"灯光照亮他脖颈处几道擦伤，伤口边缘泛着青铜锈色。
最让黄承旭窒息的是瓷瓶事件。"我背对主墓室整理装备，胖子突然喊'天真’快看这美人瓶！'"无邪模仿着胖子夸张的语调，"等我过去，他指着偏室的破瓦罐——那时候主墓室的瓷瓶己经被调包了。"
黄承旭猛地展开海底墓平面图。胖子当时站立的位置，恰好能挡住无邪看向瓷瓶的视线。而云顶天宫图，此刻正静静躺在谢家书房的密室里——这是今早谢雨辰"偶然"拍给他的文件照片。
"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无邪突然抓住黄承旭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我逃过了所有明枪，却逃不过暗箭。"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有东西在生长。"
X光片被拍在桌上。无邪的胸腔影像中，脊椎旁多了团珍珠大小的阴影，边缘呈现一团团絮状的物品。
压抑的沉默在密室蔓延。黄承旭机械地收拾着染血的纱布，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海底墓带回的腐臭味，像具缓慢腐烂的尸体。无邪突然哼起不成调的歌谣，那是陈皮阿西哄幼年无邪睡觉的曲子。
"他很好。"无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手指无意识着染血的绷带，"这次没放血。"
黄承旭手中的镊子"当啷"落地。他背对着无邪，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监控屏的冷光映着他通红的眼眶，泪水砸在操作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无邪递来半包压变形的香烟："张麒麟发现胖子有问题，提前换了潜水装备。"烟盒上还沾着海底的盐粒，"爆炸时他在安全区。"
黄承旭点燃香烟的手抖得厉害，连划三根火柴才点燃。尼古丁混着泪水的咸涩冲进口腔，他蜷缩在转椅里，像个终于找到浮木的溺水者。
"值得吗？"无邪突然问，目光落在墙上偷拍的照片——张麒麟正在给黑瞎子的伤口上药，晨光中两人靠得很近。
黄承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喉结滚动了几下："他们活着...就值得。"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通风管，无邪己恢复成天真无邪的模样离开密室。黄承旭抚摸着玉珏上新生的纹路——那些血色锁链断开了更多缺口，像被斩断的蛛网。
他调出云顶天宫结构图，在标注"青铜门"的位置画上红圈。旁边贴着老痒的资料照片，年轻人抱着病重的母亲，眼神绝望又疯狂。
"该你了。"黄承旭对着照片轻语，将伪造的"青铜神树坐标"档案塞进传送管道。升降机启动的嗡鸣中，他最后看了眼监控屏——代表张麒麟的光点正在长白山移动，轨迹与前世完全偏离。
床板传来无邪离家的信号。黄承旭关掉所有屏幕，密室陷入纯粹的黑暗。只有玉珏在胸前散发微光，纹路隐约勾勒出西道缠绕的线——其中三道正在挣脱着束缚。
他摸出枕头下的合影，指尖拂过张麒麟模糊的侧脸。药剂的苦涩还在舌尖徘徊，心口却泛起奇异的甜。这场与命运的赌局，终于押对了第一枚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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